等阮栖慢吞吞吃完一整只梨的时候,简星已经把那一盆米饭给扒拉干净了。
她把碗筷给洗干净收拾好,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就继续搬超市大业了。
虽然阿栖说短时间内不碍事,但是应该还是有影响的吧,还是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阮栖倚着枕头,听那家伙咚咚咚踩着楼梯上下的声响。
匪夷所思,她们失去了代谢功能,消化系统大概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更不用说心脏甚至灵魂这种比较虚无的东西了。
阮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划过,脑袋还一阵一阵地发疼,但是注意力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涣散了。
总觉得不是药物在发挥作用。
她看着床头柜上简星临走前给她准备的一杯热水发呆。
……做梦了吗?
阮栖难得不确定起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脑子烧糊涂了。
她好像看见了……很多弦?
空气里,落日余晖透过窗户在浮沉上游弋,一条又一条的弦,像纤细透明的琴弦那样,和阳光混在一起。
无数的弦密密麻麻交错又分离,它们好像正在交汇,又好像在无知无觉中彼此分离,织造了一张处于过往和未来之间的蛛网。
现在,阮栖看到那无数的弦,顺着她的目光,缓慢地,不可阻挡地,交错在眼前的水杯里。
像绘画软件里的不同图层那样,又或者这也算是……半四维视角?
她不知道,一边下意识往这方面想,一边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发烧烧懵了。
阮栖眨了一下眼睛,那些弦依旧在那里,甚至似乎更加像一张成熟的蛛网了。
她看着水杯,有意无意地想——
为什么它不倒下呢?
“喀。”
放在柜子边缘的水杯,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仿佛自己长了脚一样,歪头倒下柜子,在瓷砖地板上四分五裂。
温热的水流淌过玻璃碎片,边缘处泛着奇异的碎光,像一条在阳光下淙淙奔流的小溪。
阮栖又眨了一下眼睛。
交错的弦依旧在那里,似乎一直要坚持到她放弃自己是在做梦的念头。
阮栖吐了一口气,仰在枕头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想什么。
这到底是——
简星一阵风一样闯进来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考。
“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还在搬东西,耳朵却比以往还好使,听着玻璃碎掉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阮栖出意外了。
阮栖摇摇头,“没事。”
就是……好像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赋。
她想了想,尽量用简星能理解的语言告诉了她。
这种事情瞒着谁都不用瞒着简星。
“啊?”
简星感觉自己最近一头雾水的情况比以往多多了,阿栖能看到的“弦”又是什么东西?
她纠结了一会,实在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只好说道:“那你现在感觉难受吗?”
她刚说完,阮栖愣了一下。
刚刚情绪太混乱了,她根本没注意到,本来有些疼痛的大脑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她现在甚至感觉自己比平时还要精神两分!
“没有,好像病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果然不是病么?
简星点点头,很洒脱看得开的样子。
“那不就行了,看上去好像也不会害你,而且应该还挺有用的。”
她反而比当事人还要开心了,“这样要是碰上坏人了,你不也能反击了嘛!”
坏人?反击?
阮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简星身上,又很快收了回来。
不止是物体,不止是空气,甚至——甚至简星的身上,她同样能看到那些弦!
她动了杯子的弦,于是杯子随着她的念头应声倒地,四分五裂。
……如果,如果她动了一个人的弦呢?那个人会不会也像——
她止住了这个念头。
拥有这样的仿佛无条件没道理的强大天赋,似乎是件好事。
阮栖觉得自己是该高兴的,但过往十八年的生活又在提醒她:怀抱这样的并不熟悉的神兵利器,割伤自己的风险远远超过能保护她的可能。
像海水疯涨,淹没口鼻,空气被压榨到一丝不剩,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种比核弹还蛮横的东西,她一点也害怕不起来。
……仿佛本该如此一样,仿佛她本该生活在海底一样。
简星比她想得开,这会已经不纠结这个莫名其妙的能力了,转头拿起扫帚拖把开始清理地面。
先把明显的玻璃给收拾干净了,再开始拖地,最后还仔细地又扫了一遍地,防止有小块玻璃没被清理走。
反正也不难受了,阮栖干脆从床上下来,帮着她一起收拾。
毕竟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把最后一片湿掉的瓷砖擦干净,阮栖把打扫工具放回原位。
窝在床上一整天,她难得能下来伸个懒腰。
“吃夜宵不?”
“!!!”
简星简直喜极而泣,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要吃——”
“打住,禁止点菜,还得看看有什么食材呢。”
毕竟只是小超市,没有那么多的生鲜鱼肉,发挥空间并不太多。
阮栖活动了一下手指,站在台子前面提起菜刀。
她的手指甲前几天剪的,现在还是短短一小线白色。
……指甲是不是长得太慢了?
但是穿越也才一天多,阮栖不太确定这是她的身体停止生长了,还是单纯长得慢了点。
算了,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了,也不妨碍躺平等死的。
阮栖洗了一下菜板,一转头就看见台子旁边已经摆了一排食材。
这家伙……晚饭没吃饱吗?
算了,胃口再大也是自己养的猪。
阮栖撸起袖子,也没打算做得多精细,随便扯个面,另外又放了一口锅倒油炸点东西。
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没怎么被争抢,整整齐齐堆在里面的货架上,给她们提供了相当丰富的调味料来源。
油在锅里滴溜溜地转,在高温下散发出独有的香气。
毕竟说是夜宵,但实际上也才吃过晚饭没多久,用不着吃太多的。
阮栖炸了点大排,随手做了一锅大排面。
最后再放点青菜,都不用多加别的调料,恰到好处的酥香清新。
简星感动极了,对着一小盆大排面感慨。
“自己做饭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比起那些真空熟食,果然还是阮栖做的热乎菜好吃。
阮栖将就吃了一碗。
“没有炸厨房已经很不容易了,慢慢进步。”
简星想哭,为什么做饭这么难,比锻炼难,也比打篮球难。
她哼哼唧唧表示以后再也不想做饭了。
阮栖没得说,只要她能做饭,她也是不敢把锅铲放心地交到简星手里的。
煎炒炸煮可比单纯煮个大白米饭容易出意外多了。
收拾完碗筷,两人打着手电筒搬运超市里的东西。
这里的灯都是坏的,该说不愧是被抛弃的城市吗?
曾经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如今安安静静的,只有丧尸的动静会不时响起,令人心惊胆战。
整座城市都是暗色调的,像被乌云笼罩,沉沉地见不着光亮。
*
“你在看什么?”
简星在吃零食,大半夜摄入这么多高热量,要是以前阮栖多少得让她克制一点。
“看日记。”
阮栖翻着那本被她从柜台下面摸出来的本子,看得很认真。
这可是为数不多能安全获得外界情报的途径。
日记本上的字迹一开始还算工整的,后来就越来越乱,越来越慌。
纸张上,浸满了书写者的迷茫。
【邻居家小吴今天也病了,医院上门把他抬走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官方会主动收容“患病”的人,医院必然人满为患,甚至有可能建立特别收容所,把这些特别的病人单独安置。
【东西倒是越来越好卖了,好多配送员都生病了。】
工作人员越来越少,网购逐渐变得鸡肋起来,就算有安全隐患,人们也不得不线下购物囤货。
【……闺女也生病了,不知道挺不挺的过去,给医院的人打了电话,居然没人接。】
情况逐渐严重起来了,研究所迟迟无法研发出有效疫苗。
【今年冬天老下雪,怪好看的。】
【今天又下雪了。】
【网购越来越难买到东西了。】
【超市里人也太多了,要是有人也病了怎么办?】
【给闺女转了院,医疗费一天比一天贵,还要供着,能赚一天是一天。】
【听说亭和广场那边有人当场发病了,打伤了不少人。】
【生病了不知道去医院好好呆着吗!净出来祸害别人!】
【希望我的超市里不要来病人。】
【有点头疼。】
【我该不会也生病了吧?】
【我们真的,能战胜这种东西吗?】
阮栖敛眸,合上日记。
在席卷全世界的灾难面前,猝不及防的人类总是迷茫的。
虽然日记里根本没涉及门被从外面锁上的事情,但阮栖也能猜个差不离。
多半是人来人往,有人当场变异成丧尸开始伤人,人群踩踏下,有人决定从外面锁上了门,断绝了丧尸的威胁得到逃跑的空间,可惜同时也断绝了更多普通人的活路。
而且……
阮栖皱眉翻到某几页,看着书写人无意识记录的天气情况陷入沉思。
直觉告诉她,这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一定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