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区。

张鸣如实告知众人，蒜苗和姜苗的来历，同时也带来了周一天不幸与空城一同消失的消息。

刚看到希望的基地领导和研究人员，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张鸣：“这可能是他在某个城市废墟、又或者绿洲里带回来的种子。据我所知，他对种植作物有些执着，我想他应该是“在绿洲寻找希望的一员”。我的队员发现他时，他倒在荒原上奄奄一息，被我的队员救回来了才加入了我的队伍。”

“在绿洲寻找希望的一员”，指的是那些不肯相信世界变为荒漠，执着地在人类城市废墟和绿洲里寻找到能够在荒原上成活的植物种子的一群人。

他们会疯狂地从城市废墟和绿洲里搜集植株和种子，然后栽种到荒原上。为了让植株成活，他们甚至能忍着口干舌燥不喝水都要给植株浇水。

让他们一战成名的，是某个为了制造出肥沃土地，而掏空了一个化粪池的狠人。

因他们执着得有些魔怔，一些行为举止为常人所不能理解，所以他们又被大家称为“发疯的救世主”。

基地外出寻找物资的队伍，都碰到过一些“发疯的救世主”。

“发疯的救世主”里面，除了一些人确实是精神不太正常了，另外的大部分人不过是过分执着于想要世界回到末世以前的状态罢了。

从周一天说出他想尝试种些植物，而试探着询问他们的看法时，张鸣猜想，对方或许是受到过“发疯的救世主”思想的影响吧。

当然，即使不是也无所谓。

这和周一天给他的救命药水，给他们队伍带来的有麦香和蛋香的煎薯饼一样，都是不必细说的秘密。

一听和“发疯的救世主”有些关系，郭宁身边的几个助手都有些唏嘘。

“没想到最终是他们先找到了希望……”

“可惜只有姜蒜两种不能当主食的植物，要是有水稻土豆之类的就好了……”

“太可惜了，他人还在空城消失了，不然就能问问种子是在哪里找到了……”

基地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珍惜地看着在远离湖泊范围仍能成活的植株，脸上情绪复杂。

没想到笼罩他们多年的绝望，会在今天被撕开一道口子。

于先复抚着绿油油的蒜叶，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于白开：“比珍珠都真啊父亲！”说着掐了一截翠绿的蒜叶下来，独特的蒜叶辣味散发开来。

于先复：“……”拳头硬了。

好好的一株蒜苗硬是掰断了一截。要不是场合不适合打儿子，今天必有人屁股开花！

头上已生华发的张知礼激动：“老于，是真的！好孩子，你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后半句话是对张鸣说的。

张鸣：“真正的功臣不是我。”

张知礼摇摇头，对他的说法并不完全赞同：“可惜那个孩子了……不过我们总归要试着找一下，说不定他们再次出现的地方离我们基地不远。”

于先复赞同：“我让基地出去搜寻绿洲的队伍多注意点。”

张知礼：“这些姜蒜苗的消息要保密。”

于先复：“那是当然。”

两人三言两语间，做好了决定。

姜蒜苗自然是交给郭宁等一众研究人员负责的，这几株姜蒜苗最终能给予基地多大的助力，全看他们的努力了。

其他人都离开，只剩张鸣和张知礼。

张鸣：“叔叔？”

张知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外面跑多了，人晒黑了，也壮实了不少。”然后严肃问，“以后还是要当你的小队长吗？没别的打算？”

张鸣：“暂时没有别的打算，而且当小队长挺好的。”

张知礼看着这个，从他哥哥去世，一直养在他身边，他视若己出的孩子，只觉时间飞逝，往日还矮他许多的小孩，如今已经比他高出一头，两人对视时，自己要微仰起头了。

张鸣这一回去空城，冒险跑入空城深处带回来一批燃油，绝大部分都交易给了基地，就连队员带出来的药物，在交易时也优先了基地。

这两样物资一直都是基地稀缺的。

没有燃油，基地的队伍难以外出寻找物资。没有药物，生病受伤就只能硬熬。

张知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向来喜欢自由些的生活，我不要求你一直待在基地里，但总归要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偶尔陪我吃顿饭吧？”

张鸣：“好。”

张知礼满意地点点头：“嗯。那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今天中午，和你于叔叔、白开弟弟一起陪我吃顿饭。”

张鸣依旧应是，顺从长辈的意愿留下吃了午饭。

雪山。

海拔五千米以上。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忍受着高海拔的低温去取山巅的积雪。

有流民忍受不住饥渴，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口雪。

他旁边的流民惊恐地从他身边退开。

下一秒，就有凌冽的鞭子抽在了偷吃积雪的流民背上。带有倒刺的鞭子轻易撕下皮肉。

“啊——”流民发出惨叫。

“让你偷吃！”

监工模样的肥壮男子又打出了一鞭子。

流民惨叫着倒下了。

肥壮男子却变本加厉，想要打死流民。

有同行的人阻止了他：“别浪费弹药，最近流民的数量不多了，干活的人手不够，别打死了。”

肥壮男子：“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起来干活？！”

被抽了两鞭子的流民挣扎着爬起来了。

罗雪看到他拿容器盛雪的手在一直颤抖。

罗雪不敢再看了，因为那肥壮的监工来到了他附近。

因为那流民被打的惨状历历在目，其他流民也不敢懈怠，哪怕又累又饿又冷，还是强撑着卖力收集积雪。

尤其是肥壮男子走到身边的时候。

但还是有人挨了鞭子和踹骂。只是因为无意挡了肥壮男子的道。

罗雪今天很幸运，没有挨鞭子。

然而——

饥饿让他头昏眼花。

寒冷让他瑟瑟发抖。

他终究还是活到了晚上。

监工们给流民带来了食物。

树皮、干巴的草叶，混合脏污的雪水煮出来的“食物”。

也有稍微像食物的东西，一些奇怪的动物骨头，上面带有没被吃完的筋肉皮……有流民在抢这些骨头，也有流民对此避之不及。

罗雪只抢到了一捧雪水解渴，然后用身下的泥土填了空虚的胃。

他蜷缩在流民堆里，无数次想起自己想要前往红木棉基地，却在半路被无故抓来这里的经历，看着头顶的月亮默默流泪。

妈妈，我可能活不到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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