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赫尔伯德刚一踏入军部大门，还没来得及去自己办公室就被熟人拦住。

他认识这位同事，并且对方还穿着白大褂，在人人统一穿着的军部大楼中异常的显眼

——这是第一小队成员，以及第一小队管理的实验室研究人员人手一件的工作服。

而这位并不是第一小队的成员，是他们下属研究室的一位研究员。

对方似乎已经在大楼门口站了不短的时间，脚下不断踏着的步子可以看出他的焦急。一看到赫尔伯德就向他迎了上来。

“霍根少尉，请您直接来一趟实验室！”

他匆匆向赫尔伯德敬礼：

“第五小队的图尔斯和昨天来的那位先生现在都在那儿，军医也在那边，杰洛尼教授刚到军部就直接下楼了，现在应该也在实验室。”

赫尔伯德还算轻松的表情骤然一凛，转向楼梯的方向，脚下步伐加快。

“昨晚发生什么了？图尔斯和那位先生受伤了吗？”

一边疾走，他一边一连串的询问跟着他一同下楼的同事：

“怎么需要军医？”

“图尔斯没事，是昨天到的那位先生。”

对方先帮自己的同事向长官报了个平安后，继续解释道：

“今天凌晨，图尔斯突然扛着那位先生冲进我们实验室，对方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呕吐不止，站立不住，手脚痉挛。”

“图尔斯也并不知道原因……”

讲解突然停顿。

两人此时已经下了楼梯来到地下，向地下室门前的守卫出示证件并匆匆做了登记后，在研究员的带领下目的明确的在毫无标记的长走廊中疾走。

刷着白墙的走廊连着一扇扇的房门，即使此时还没有到上班时间，这里依旧肉眼可见的忙碌。

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廊以及房间之间穿梭，肃穆而安静。

两人小心避开拿着仪器的人，继续匆匆赶路。

“据图尔斯所说，因为担心黑暗中受到那只章鱼的攻击，他夜里一直守在休息室外，但全程保持着清醒，并未听到休息室内有声音。”

进入门内，研究员不由得压低了嗓音，抓紧时间继续为赫尔伯德解释目前已知的情况：

“但凌晨的时候，休息室中的那位先生不知为何突然惊醒，在他听到动静进入休息室时正在剧烈呕吐，伴随应激的咳嗽与流涕，在来实验室的路上也没有缓解。”

“那只章鱼？”

赫尔伯德侧头提问，脚下步伐不停。

“我们确实在怀疑是否中毒，”

带路的研究员语速极快：

“虽然依照昨天送来的墨汁的毒性，可以直接将人体腐蚀，并不会引发呕吐与痉挛，但并不排除那只章鱼还有其他释放毒素的形式。”

“——我们到了。”

两人面前出现一扇双开大门，研究员紧走两步帮赫尔伯德推开门。

房间有一个大型会议室的大小，其中摆满了各种机器、试管，房间中央，昨天送到军部的那团漆黑墨汁正漂浮在半空中，下方突兀存在的强风场丝毫没有影响到周边的瓶瓶罐罐。

房间的一边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

床此时正被许多忙碌的人包围着，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年。

留着板寸的杰洛尼教授站在床边，低头翻看着手中夹在夹板上的纸质报告，图尔斯孤零零一人远远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为赫尔伯德带路的研究员再次向他敬了一礼后，匆匆加入忙碌的同事中。

——————————————

埃利莫斯蔫搭搭坐在床上，被分不清是医生还是研究员们轮流摆弄着，戴上奇形怪状的仪器，甚至连血都抽了两管。

既然阿斯莫德认证过，在这个世界中，这具身体会表现出这个世界人类的情况，让他们抽血化验，他们也测不出什么异常。

——关于这点，埃利莫斯还是信任阿斯莫德的。

就像阿斯莫德所说，祂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谎话，以祂神明的身份，祂也不屑于说谎——顶多用似是而非的话将别人的认知引到祂希望的方向而已。

埃利莫斯早已经脱离了凌晨时疯狂呕吐的状态，虽然精神还萎靡着，但自己感觉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从凌晨被图尔斯扛到这里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向这群研究员强调，自己没有中自己养的小八爪鱼的毒，但没有一个人相信。

大家都致力于找出他中毒的痕迹，甚至到了后来都没有人搭理他，连之前给他写字的纸都被随手抽走当了草稿纸。

直到再次听到开门声，埃利莫斯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赫尔伯德，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拼命朝对方挥手。

——可算来了一个能认真听自己意见的人了！实验室这帮人压根不理自己！

进门后还没来得及询问图尔斯，赫尔伯德就意识到埃利莫斯在找自己。

他向床的方向靠近

——然后没有挤进围绕在窗边的研究员与医生。

看了看坐在床上少年手边只剩一只被死死捏在手中的笔，他想了想，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张餐巾纸，远远的伸长手臂穿过人群缝隙递给了对方。

餐巾纸不大，埃利莫斯写了一行字就已经满了。

他求救般的将远远向对方展示：

——不是偏袒我家宠物，我是真没有中毒！

“都停一下。”

这时，才到实验室不久，终于把手中厚厚一沓资料看完的杰洛尼抬起头，也看到了埃利莫斯举起的餐巾纸。

“你就这么确定不是你家章鱼做的？”

他手中的夹板轻轻敲了两下手心，杰洛尼灰色的瞳孔从餐巾纸上挪开，锁定在埃利莫斯脸上：

“证据？”

……还真没有。

埃利莫斯眨巴眨巴眼睛，心虚的挪开视线。

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一只剧毒的章鱼，还真出问题了，任谁来看都会怀疑是那只章鱼的锅。

但人家小八爪鱼这次是真的无辜……呃，是阿斯莫德的问题，小八爪鱼的容器是无辜的，没毛病。

“姑且问一句，”

将埃利莫斯的表现看在眼里，杰洛尼表情不变，片刻后，他们有继续追根究底，反而突然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之前看见过事故现场吗？出现尸体之类血腥场面的。”

昨天的残状突兀的再次划过埃利莫斯的脑海，他的神色更加萎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欲|望隐隐有再度出现的苗头。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挪到目前自己的处境上。

——没有。

纸巾已经写满，埃利莫斯在字迹上面摞自己，勉强也还算能辨认。

“是贵族啊。”

杰洛尼神色依旧淡淡，不知道是在和埃利莫斯确认还是在嘲讽。

“行了，就这样吧，不用检查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夹板连同资料拍进身边下属的手中，一锤定音：

“只是第一次见到案发现场的应激反应。”

赫尔伯德被埃利莫斯叫过来后就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他看向下了结论，就走到一边整理因为行动匆忙留下褶皱外套的负责人：

“但他昨天下午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是的，”

跟在赫尔伯德身后的图尔斯也补充道：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喂了那只章鱼，还一起吃了晚饭，那时他的饭量也正常。”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有一种说法已经在实践中有过很多案例，”

杰洛尼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是在背诵教科书一般：

“当受到巨大的刺激，出现痛苦的回忆时，人的大脑可能出于保护的目的将这种记忆压抑到潜意识中。”

“如果确实可以排除毒素影响的话，他的反应更像是今天半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想起来了，这才出现了延迟——有可能是做梦了。”

图尔斯的话似乎引起了这位实验室负责人的兴趣，他两句话解释完后，转头看向图尔斯：

“你昨天喂那只章鱼了？”

“申请的那么多全吃完了？”

杰洛尼从口袋中掏出本子和笔，做好书写的准备：

“讲讲过程。”

埃利莫斯静静听着杰洛尼对自己反应的解释，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

——所以说，阿斯莫德确实不会欺骗自己，祂更擅长与用言语将他人的理解扯向祂所期望的方向。

埃利莫斯在心中一字一字的默念，似乎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不去想那些画面，又似乎是在肯定自己：

——他没有出问题。

“现在那只章鱼在哪里？”

那边图尔斯很快描述完喂章鱼的过程，杰洛尼收起钢笔和本子，问道。

短暂陷入自己思绪的埃利莫斯也突然回过神：

对哦，阿斯莫德之前被留在了休息室，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呃，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他不是担心阿斯莫德的鱼身安全，他是担心被派去守着或者攻击阿斯莫德的军人们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8-05 20:58:00~2023-08-07 02: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知道 20瓶；雨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