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事，几人就没多唠嗑。

姜天成赶着回去发电报，一步跨到木板床边，将连汤汁都给刮得半滴不剩的饭盒，上方下圆的素色木筷，以及沾染油渍又滴着水的裹布，逐一收拢拧干放好。

被朱西拉扯着，没法动作的姜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爹将小饭盒拿到手中。

他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搬出来说辞，糊弄谁都行，但唯独在老爹那儿，是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一个满心疑窦瞪视着“招来”，一个呆毛拉耸交代着“待会”。

朱老爷子心头如猫抓：到底是啥稀罕玩意？

朱西感动得泪眼汪汪：好兄弟，够义气，果然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带来了！

姜家父子默契地，无视掉面部肌肉过于活跃的朱家爷孙，目不斜视地提出了告辞。

自行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麻西村的范畴。

这年头，虽然早就有了可以时事通讯的电话，但在华国境内，还远远未被普及，甚至连各大单位也是最近两年才给配上。

因此，邮局里按每字三分钱计算的电报，仍旧是老百姓遇到急事时，所能选择的最快通讯方式。

与信件相比，电报既然有优点，那么便也会有缺点，贵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它真正让人头疼的，是没有一丝保密性，往往一封电报出去，中间要辗转几十个站点，也就是说，信息会毫无遮掩地，呈现在至少两位数人的眼里。

到了县城邮政局，姜天成将小儿子留在外面看自行车，独自进去取了电报单子，将深思熟虑的信息填了上去：贴身照片，宁城，永和县食品厂，采购员？姜天成问。

这么写，不仅是姜天成心疼钱，还有他俩的事实属隐秘，所以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将信息提点到位即可。

姜天成勾选了加急后，便去电报专员那交了填好的表，与七毛二分钱的电报费。

没错，标点符号也是要按字算钱的！

从邮局出来，他们又去了趟公安局，确认任子毅所言基本属实。

现在岗位越来越紧张，还有子女顶替就业制度拦路，好多人家就算愿意筹备巨资购买，也难寻到相对好些的正式工位。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谋求一份肥缺，若不将前面的人踹下去，恐怕等到猴年马月，那位置也没可能腾出来。

只是举报的人没能想到，他刚准备发力，好不容易腾出来的萝卜坑，就被任子毅这突然空降的人员给占据了。

可一看厂长对他的态度，又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就两个字——“认栽”！

收集完所有能打探到的消息，姜天成的心情有些复杂难言，他既因事情很快能解决而欣喜，又为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碎而感伤。

姜天成是真的不愿意相信，知交好友心头抹不去的朱砂痣，笔下温柔清俊，曾救他于水火的善良少年。

竟然会在多年后的今天，以傲慢、油腻、猥琐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他还被那人言语调戏了一番！

咕噜咕噜……

这一路跑下来，已过了午餐时间。

姜辰早就被饿得前胸贴后背，偷吃了好几次宝路糖。

他揉着实在没法继续沉默的肚子，祭出对家人无往而不利的狗狗眼，唤醒了满身沉郁的老爹：“实在太饿了，要不我们吃饱了再想办法？”

姜天成看着小儿子，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好，我们先去国营饭店吃点，顺便将你瞒着的事交代一下。”

姜辰双肩一塌，脸瞬间皱成苦瓜。

两人走进国营饭店，里面就餐的人已经不多，他们寻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老爹没预料到今天会来县城，所以身上并未带多少钱票，仅够姜辰在点菜的窗口，要上三个价值六分钱、一两粮票的大肉包。

他吃一个，老爹吃两个。

姜辰看着老爹三两下，就将一个肉包拍进肚子里，便也加快了速度，免得待会被审问得消化不良。

他们落座的桌子选得很妙，可谓是闹中取静，与最近的食客也隔了两张桌，那边喧嚣不止的劝酒声，又恰好能将此处的低声细语完美掩盖。

姜辰将最后一点面皮咽下，便开始有选择地小声交代起来：“事情要从九月份的昏迷说起，那天我从医院醒来，就发现眼睛出现了变化，开始能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姜天成眉心紧皱：“所以在住院的那一段时间，你总喜欢盯着人发愣？”

姜辰苦笑着摇头：“不是，能力的使用很简便，只是我当时运用不熟练，总会不由自主地去读取他人信息，所以常被弹出的信息给惊住。而那种僵直状态，让你们误以为我在发呆，或盯着人在看。”

姜天成嘴角拉直：“读取的是什么信息？又跟那几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华国境内的跳跳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姜辰搓了搓脑袋，将终于塌下去的那一撮呆毛，又给捋了起来：“老爹，别急，有点儿耐心，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必须慢慢听我说……”

片刻后，姜天成幽冷的眸子不断闪烁，宛如波涛汹涌的深海。

倒不是他无法接受这份特异，毕竟小儿子身上一直都有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甚至他们全家人都曾因此受益。

只是，每当他想到这份神异，可能是用小儿子十数年垂死挣扎换来的，心头便会止不住地泛起厌弃与愤恨。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头的哽咽：“所以你突然喊着要参加高考，就是为了好好盯住你哥，以免他突然被命格操控，拖着全家去给旁人做踏脚石？”

姜辰看着老爹眼中蕴起的水雾，心头也像被石头压着一样难受，只得夸张地笑着转移话题：“哈哈哈，我哪有那么伟大，我只是想啃完爹妈后，还能再接着啃老哥罢了！”

家人之间，确实无需谢来谢去。

姜天成点点头，眼神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肯定道：“嗯，必须让他养你一辈子，他要是敢反驳，我~就~亲~自~打~断~他~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姜辰仰天垂泪：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

弟控姜宇疯狂挨揍：不是，你们为啥要打我？

姜氏夫妻重拳出击：没啥，看到你就会手痒罢了！

PS：

跳跳糖1956年被发明，1974年被糖果化，80年代末才开始在中国销售。

感谢在2023-06-20 16:26:56~2023-06-21 16: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永远爱hp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