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般扼住了她的咽喉。
喉头颤抖,无法呼吸。
还有大致三十米就到了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灯泡,围绕它飞两只飞蛾。
别人家门口的照明设施,成了现在能够看到的唯一一盏希望。
手伸进包内,想掏手机报警,但又怕激怒后面的男人。
只好换了个方向,摸到一罐迷你瓦斯状的喷剂。
这还是好久之前,刚搬进公寓的时候,莉莉娅买多了的防熊喷雾,塞一个给了她。
手指微微用力,将上头的盖子拨掉,里头露出一个小的喷头,用食指试探着摸到,轻轻放在上头。
如果这个男人对她有任何不轨的动作,防熊喷雾立刻就能掏出来,喷出烟雾。
在脑中演练了两遍:转身,掏喷雾,按动,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在面对这种几乎威胁生命的事件时,她总是惊讶于自己大脑接近条件反射的求生本能。
没有经过多余的思考,就能指挥四肢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就算从心底里,她并无继续生活的意志。
大脑依旧会违背这一选择,让她继续活下去——即便这样的活法更近似行尸走肉。
小小的灯光渐近,等黑暗一部分消失的时候,喻念也借着光看到了身后男人的样子。
衣服是脏兮兮的,风尘仆仆,身材肥胖高大,五官……
五官有些熟悉?
忽地,还没等喻念叫出“奈法勒”这个名字,对方便一个跨步冲过来,将她整个身子推倒在地上。
防熊喷雾自然也迟了一步掏出,反而整个包都在这个瞬间摔落一边。但幸好这秘密武器被反应迅速的喻念藏到了身后,没有即刻暴露。
“姑娘,真对不住…… ”奈法勒脏污的脸上没有狰狞,反而是极度扭曲的悲切,他露出的无奈眼神比起疯狂还让喻念头皮发麻,“我也不想这样的……但那位小姐说,只要我将你除掉,就能保住我全家。”
“那位小姐是谁?你别冲动,一切都好商量。”喻念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手指甚至僵硬到完全动不了。
奈法勒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从兜中掏出一个更加让她胆寒东西——一把弹簧匕首。
防熊喷雾在这一刹那也被按动,顺利喷出了一些。
喻念不敢喷太多。
她身处下风口,要是被自己吸入鼻腔,那就是束手就擒了。
奈法勒伸手捂住口鼻,但还是呛进去一些,眼睛瞬间憋红了,看上去更加吓人。
他失去了视线,但还是怒吼着冲上来,有种同归于尽的气魄。
但喻念现在可不想去夸奖他的精神,而是瞅准机会,高高抬脚朝对方的裆-部踹去。
她今日穿的麂皮短靴虽然不算高跟,但也超过五厘米,用尽全力,足以让对方短时间失去行动能力。
奈法勒痛呼蹲下,喻念毫不留情又补了一下喷雾。
正中面部,奈法勒的喉咙发出极度痛苦的呻-吟,两只手都捂住鼻子和眼睛,手中□□落到地上。
喻念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刀捡起,使劲一扔,刀划过弧线,越过两米多高的围墙,落到了人家封闭的院子里。
——拿在手里反而有可能会被夺回,不如让武器消失更安全。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足十几秒的空隙间,解决完凶器,喻念立刻掉头朝公寓跑去,边跑边大声呼救。
此时,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但喻念顾不上接,只是大步地奔跑。
但没想到的是,她今天扭伤的脚踝却在此时起了作用,加上刚刚的奔跑,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刺骨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脚踝很有可能已经骨裂了。
现在的她就如同刚刚上岸的小美人鱼,踩在刀尖跳舞。
每一步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这疼痛并不寻常,它更似直接通过骨髓传到大脑,让大脑在潜意识中疯狂尖叫。
脚步慢下来。
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现在更加拉远。
尤其是门禁时间快到,再不赶上,公寓就要落锁了!
艰难拖着步伐,一步,一步,往大门处挪动。
电话再次响起,但喻念已经没工夫接听。
身后再次响起脚步,也是拖沓的——奈法勒已然可以站起来了!
该死的脚踝。
喻念深吸口气,打算鼓起一口气,无视刺骨疼痛,直接跑到门内。
但下一秒,扭伤的那只脚却直接踩空。
她的脚踝已经失去知觉了。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奈法勒那通红的双眸也越来越近。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是想要手脚并用地爬起。但仿佛上岸的游鱼,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滴——
大门电子锁响起,是最后一扇希望之门关上的声音。
防熊喷雾也在刚才的摔倒中不知所踪。
此时的她,已经是穷途末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喻念还是没有停止呼救,就算声音几近嘶哑,而奈法勒的手也碰到了她的脖子。
在他粗大的双手下,那纤细的线条好似即将折断的天鹅。
“……很快就结束了,别担心。”奈法勒呼吸急促,表情比喻念还要害怕。
两手微微收紧。
流向大脑的血液被立即阻断,额角青筋涨起,空气渐渐稀薄。
但呼救没有停止,一声,两声。
只是渐渐微弱,像枯萎的花朵。
电话声第三次响起,铃声比她的生命更加有力。
这时,手机落在她的脸庞,屏幕亮起,喻念模糊看到,原来是夏佐。
他或许已经知道自己身陷危险,才不停地打电话过来。
但能赶上吗?
或许赶不上也好,活着也是毫无希望,不如放弃吧。就是太痛苦了,她讨厌痛苦。
但是,若是能将贷款还上,或许能重新开始人生也说不定。
喻念嘴唇微动,似乎在说话,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若是潜入她的心中,可以听见那轻轻的呢喃。
就像在祷告,或是向神明许愿。
她说:夏佐·罗素,多给我一个希望吧。
——别让我死在黎明之前。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也说不定。
因为就在她默念完这句话后,也是在因为缺氧而陷入黑暗之前,大大的车头灯如同探照灯般照亮两人,一下子劈开黑夜。
如巨兽般轰鸣的引擎声,此时是那么动听。
但这里很窄,车是根本开不进来的,他怎么赶到的……?
她的思考已经陷入迟钝。
但跟巷口的警车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进不去,被挡在了仅有一半多一点的巷子外面。
跟进来的是几辆警用摩托,就在刚才,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画面——
面对半车宽的狭窄巷口,这辆比一般轿的尺寸还要更大的布加迪威龙超跑丝毫不减速,猛地往右打了个方向,右前轮踩着一个斜着的坡向上。
因为极快的速度,整辆车在一声巨响后斜飞而起!
将右侧车身腾空上去,落到墙上,继续加速。
——这个故意撞击警车的肇事人,为了进巷子,竟然将车开到了墙上!
于是一路半立着车身,碾过一路墙面,破开夜色。
直到陡然刹车,刺耳声音响起,骑警们才看清被车头灯照亮的区域竟然正发生着一起严重的伤人事件。
受害者是一位黑发东方女性,面色苍白,嘴唇发黑,失去神志,明显是已处于生命边缘。
再也顾不上那车里的人,他们立即行动,将眼前的中年男人缉拿起来,扣上手铐。
医疗急救班也立刻出动,抬着担架,采取紧急医疗措施,并立刻将人抬起,准备送去医院正式治疗。
这时,那辆斜倚在墙上的布加迪竟然打开车窗,里头露出一张熟悉面孔。
骑警瞪大眼睛,立刻认出这是那位赛车新贵夏佐·罗素。
同时,也是交通管制局的黑名单榜首。
但是,那张原本总带着亲切笑意的脸上,此刻却阴沉得吓人,让骑警后背一阵发凉。
他叫住抬着担架的医疗员:“很严重?”
“是的先生,请不要再耽误时间,这位小姐生命垂危……”
“上车。”
医疗员愣住了,“您是在开玩笑吗……?”
夏佐又轰起油门,将半边车门打开,“你们没我快。”
确实如此,他们能追到这,都是对方故意放慢速度的原因。
“医院你们要开二十分钟,”夏佐扭扭头,“她还能坚持多久?”
医疗员犹豫:“已经出现了脑死亡的前兆,不能拖太久……”
“那还不快点。”
——
人命关天,再不符合规定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他们犹豫片刻,还是将伤者放到了对方的车上,放倒座椅,用扣带固定好。
“让后面的车都让开。”夏佐合上窗户。
一脚油门轰起,酒红色布加迪往后疾速倒去。
仿若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不过短短几秒,就从巷子钻出,一个回旋,开了出去。
“呜呜”作响的警笛在身后渐渐隐去,油门也被轰到最底下。
大约五分钟后,昏迷不醒的喻念被送入手术室。
几秒后,红灯亮起。
急症前台的护士负责记录信息,偷偷观察站在自己对面俊美的红发青年。
他发梢微卷,挡住神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嘴角微微抿着,虽没有笑容,但看上去也并不算焦急和担心。
甚至比起那些非急诊的家属,都更加冷静。
——看上去,并不十分在乎手术室里的女人。
但这位小护士觉得,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她刚才短暂一瞥,看到载女人到达急症室门口的跑车,几乎已经撞成了废铁。
引擎盖消失,发动机都暴露在外。
而这位红发帅哥,自下了车,面色一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仿若忘记了呼吸。
持续到伤者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他才缓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向手术室的眼神,很奇怪。
比起担心病患,更像是迷茫和恐惧。
——就像是陷入回忆的创伤遗留症患者。
透过某样事物,看到了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