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妖蛇已经被烧成炭火,可火凤却被架在虚空中,满身是伤,奄奄一息,那团黑雾正试图从火凤的骨头里抽出什么。
凄厉痛苦的凤鸣响彻云霄,原本陷入濒死之际的子书湛听到凤鸣,竟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吐出龙丹,试图爆丹,炸开那黑雾。
可万万没想到,黑雾居然能够轻易控制住龙丹,甚至将龙丹吞噬消用,岁隽目眦欲裂,悲痛欲绝,恨不得立刻与黑雾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一把裹挟强大神力的折扇忽然劈来,狠狠砸中,将黑雾荡开,黑雾滞了一下,却又更快地要把岁隽体内的东西拿出来。
祈音手掌一伸,折扇迅速回到他的手中,又幻化为一把金弓,一支青翠箭矢凭空出现,拉弓搭弦,手指一松,青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黑雾,正中黑雾中心,黑雾僵滞片刻,散开后,又在不远处重聚,但这回变得更淡了些。
祈音没再管那黑雾,而是转身将岁隽解救下来,他转身的瞬间,一道雪影掠过他的衣袍,恐怖的神力直劈黑雾。
北昊与黑雾缠打了起来。
岁隽昏迷一瞬,再有意识时已经落入了祈音的怀里。
“师尊……”岁隽眼眸含泪,委屈得像个孩子。
祈音抱着岁隽落了下去,将他放在地上,给他输入灵力,不冷不热道:“长本事了,还想同这秽物同归于尽。”
岁隽眼眸缩了缩,慌忙往子书湛的方向看去,向祈音跪拜磕头,道:“求师尊救他!”
祈音看了一眼声息微弱的子书湛,无声叹了一口气,道:“失了龙丹,为师救不活他。”
岁隽身形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祈音,那双明眸里的光彩一寸一寸灰败下去,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打得破碎的琉璃。
“他…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要救他?”祈音困惑道。
岁隽眼神迷茫,呆滞了半晌,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红了又白,变换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祈音尴尬地假咳一声,道:“为了找你,为师用了回溯咒。”
岁隽点了点头,仍是没说话,他满目苍凉地起身,步履踉跄地朝子书湛走去。
祈音望着他将子书湛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没了魂一般。
“本座救不活他,你却可以。”
岁隽微滞,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祈音,眼睛迸发出希冀的光。
“你与他结个同心生死契,他共享你火凤涅槃的命格,你承他一半的伤害,这样,他便能活。你可愿意?”祈音缓声问道。
岁隽没有丝毫迟疑,点头道:“我愿意。”
“你要知道,结了这个契,就不能再与他人合籍了。你愿意?”
“我愿意。”
“你和他再也无法分开,只能永远捆绑在一起,从此以后,你和他生死相随,同生共死,共担苦乐荣辱,你还愿意?”
“我愿意。”岁隽坚定道。
“好。那本座为你们的主契人。”
“可,”岁隽蹙眉犹豫道,“结契不是要两个人都清醒着吗?”
“为师已经问过他的神魂了。”
子书湛的神魂受损太严重,只能遵循本心点头或摇头,原开始子书湛并不想让岁隽替他承一半伤害,祈音只是淡淡地传递了一个信息——“道貌岸然的本座会好好照顾岁隽的,你放心去吧。”子书湛气得差点真的魂飞魄散了,最后咬牙答应了。
岁隽没问祈音是怎么问的,师尊神通广大,总是能做到。他心急如焚,忙不迭地开始向祈音祈愿。
“无比圣洁伟大的音铃花神,吾凤灵谷传人,九重天司命星君岁隽,以至尊至纯至圣火凤之血起誓,请您为证,吾愿与子书湛结为同心生死契,永生永世,生死不负,同生共死。”
与此同时,一道魂灵之声也传进了祈音的耳朵里,同样的虔诚,同样的庄重,带着同样深重的爱意。
祈音将手放在两人头顶之上的虚空中,神情严肃庄重,低声默念几句古奥秘语,在某一刻,那双碧青的眼眸漫上了流金之色,但很快,流金色又褪了去,恢复漂亮剔透的碧色。
“契成。”祈音放下了手。
子书湛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一半,而岁隽身上开始出现更多血伤。
“再将你一半的凤丹喂给他,从此以后,你们命格共担。”
“是。”岁隽应道。
祈音为岁隽护法完,子书湛慢慢转醒后,便没再看他们。虽两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但祈音总觉得他俩黏黏糊糊,有碍观瞻。
北昊走了过来,摊开手掌,宽大的手掌是一枚紫黑色的果实,祈音神情微凝,蹙起眉来。
“臧胥果。”北昊淡淡道,“是从黑雾身上落下来的。”
黑雾被北昊凝住后烧得干干净净。
祈音捻起那颗果实,面色泛冷,道:“那黑雾是他的分神。”
这说明臧胥不仅悄无声息从他的封印中逃了出来,还敢兴风作浪。
祈音压住心头怒火,转身将两个伤患拎了起来,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北昊落后一步,看着他刚才与黑雾打斗的方向,脸色微沉,若有所思良久,又施法将这个小世界隐匿起来,才离开这里。
祈音将两个伤患丢给医神后,就回了不周山。
不周山深处有一狭窄隐秘的山洞,山洞外缠满了暗色带刺的臧胥藤,洞口的神印犹在,可洞里的邪神气息已经没有了。
祈音脸色难看,将那神印召回来,仔细端详了良久,也没有任何头绪。接着,他走进洞里。
洞里有一座水牢,浮着寒冰的水池中间有一牢台,原本臧胥就是被锁在牢台上,可如今那牢台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不过原本干干净净的山壁上却出现了一行字——“蠢货,你终于发现我不见了吗?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
祈音看着那行字,额角青筋直跳,手指用力攥起成拳。
不多时,忽地山摇地晃,顶上的碎石叮叮哐哐落下来,祈音却没有动,而是冷冷地盯着山壁上的那行字,面色阴沉得可怕。
倏然,北昊的身影显现在他身边,硬是把他带了出去。
“你这是生气起来,就要把自己砸死?”北昊道。
祈音抬睫看他,冷冷道:“我不信他能独自破开我的封印。”
“是有人将他带了出去。”北昊语气微沉。
可那个人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居然能够没有惊动他的情况下,将臧胥悄无声息地放了出来。祈音心中沉闷。
“这不是你的错,臧胥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如此自责和恼恨。”北昊瞧他面色阴沉,缓声宽慰道。
北昊说的没错,邪神流落六界,危害苍生,本就是九重天应该负责的事。
可祈音与臧胥本就是相反的两面,是天生的宿敌,祈音早就把封印臧胥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谁自责恼恨了。”祈音下意识反驳道。
北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底带着些许温软。
不知怎的,祈音竟然觉得北昊看着他的眼里有一些无奈和心疼。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太过荒谬,死对头又怎么可能会心疼他。
祈音不耐烦地错开他的视线,头上忽地一热,北昊轻轻地摸他的发顶,祈音怔愣,一时呆住。
“臧胥的分神被我烧了,必定身受重伤,短时间内不能再出来作乱,我们大可以趁此时间再将他捉拿封印。”北昊揉着他的脑袋宽慰道。
祈音心下微松,又意识到现下北昊在做什么,猛地将人推开,瞪他:“谁准你乱摸我的头!”
北昊留恋似的手指蜷了蜷,淡淡道:“你小时候我经常摸。”
祈音见他还敢提以前的事,顿时更气,就要提刀就砍。北昊不慌不忙应对。
两人在不周山又打起来了。
*
“上神,这是西不周送来的赔礼,说是补偿那日在东不周打坏的东西。”昼观将空间宝袋呈上。
“哟,北昊转性了,会赔东西了。”九方陶陶讶异道。
前日,祈音上神和北昊神尊在东不周的大战被人在太极通神阵发了贴,众人纷纷分析讨论这回又是因为什么打了起来,乐此不疲。
九方陶陶哪里放得过这大八卦,连夜赶来东不周打探消息。
“以往哪里赔过东西呢?”九方陶陶啧啧道。
昼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没忍住道:“以往是在东不周以外的地方打,其中在昆仑最频繁。”
“咳咳。”九方陶陶假咳掩饰尴尬,又嗔怪地觑了昼观一眼,意思是你小子可真会让你家上神尴尬。
祈音从来没有过要给北昊赔东西的觉悟。
昼观委屈垂眸,不敢再乱说。
九方陶陶又抬眼去看正在面无表情刨木头的祈音,问道:“你要不要看看他赔什么。”
祈音懒得说话,白眼都懒得翻。
九方陶陶自告奋勇要帮他点点赔偿款。
“九颗十万年东海夜明珠。”九方陶陶惊呼。
“八千万仙铢!”九方陶陶眼睛发亮。
“两个万年金瑞兽脑!”九方陶陶倒吸一口凉气。
又数了数十样珍稀昂贵宝贝,“……最后一个是,上品神檀木三段,这颜色也太漂亮了!”九方陶陶惊道,“祈音,我寻思北昊也没把你的不周山砸得稀巴烂,怎的赔这么多珍稀宝物。”
祈音停下动作,北昊赔的东西之多,之昂贵,他也是被惊到了。只是他还要端着架子嗤笑九方陶陶:“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祈音,单单这神檀木,就珍贵极了。它不仅长得极慢,一万年才长这么小节,”九方陶陶比着两寸左右的长度,“而且数量稀少,又是长在极渊那般危险之地,这种种因素加起来,这三段这么粗的神檀木已经不止是珍贵了,简直无价。”
祈音赏脸般瞧了一眼那木头,木头的光彩并非单一,在不同的光线下,木头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流光溢彩般漂亮,而且木头的香味令人十分舒适,浅浅淡淡,沁人心脾。不仅观赏性极佳,神檀木还极富灵气,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九方陶陶咕哝道:“他为了讨好你借引魂灯都到这地步了……唉,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无价之宝相许啊!”
祈音怔了怔,垂眸思忖了一会儿,道:“昼观,你将我的引魂灯寻来,送去西不周吧。”
昼观:“是。”
九方陶陶惊讶地望向祈音。
祈音不看她,而是将她手里的神檀木和宝袋拿过来,浑身散发着“不准碰我宝贝”的警告。
九方陶陶撇撇嘴:“果然,有钱能使神推磨。”
祈音瞪她一眼,九方陶陶不甘示弱扮鬼脸,两人正幼稚地用眼神打架,就有神侍来禀报说岁隽来了。
“让他进来。”祈音收回与九方陶陶打斗的眼神,吩咐道。
岁隽是祈音召来的。
想必孽徒已经好得可以承受他的拷问了,祈音冷酷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祈音即将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大冤种钟离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