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快要抵达沈府时,沈砚川忽然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身上的药劲儿退去,身体某处火辣辣的泛痛,似乎隐隐往外渗着血迹。
“爹,爹…我好疼…”
无法形容的疼痛席卷全身,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瞬间袭上心头,沈砚川双手用力按在沈景泽的膝盖上。
沈景泽的思绪被打乱,瞧着他面上渗出了一层细汗,焦急的询问道:“川儿,你到底哪里不适?”
“我好疼…”
沈砚川话没说完,便疼的晕了过去。
当沈景泽的一双眼睛,触及到他衣服上渗出的血迹,而血迹的位置正在臀部,心猛然下沉。
“韩柔萱,好个狠毒的女子。”
沈景泽强忍着心痛,从怀中掏出匕首,快速割破了沈砚川的左手指,在衣服别的位置擦了擦,掩盖臀部处血迹的显眼。
沈砚川被人抬回了房间。
从府医口中得知沈砚川身上的真实伤情,沈景泽如遭雷击,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好半晌,他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好生照顾少爷,由你亲自照料,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沈景泽面色阴郁叮嘱着府医。
“是,小人保证一个字儿都不对外透露。”
府医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却不知,沈景泽心狠手辣,待到沈砚川康复之日,便是自己命丧黄泉之时。
夕阳渐渐落下,沈府上空笼罩着几片乌云。
老管家苦着张脸,领着头戴帷帽的沈绾绾出现在了沈老太太房间。
而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沈景泽耳朵里,他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撒。
“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给我滚。”
沈老太太抓起手中的枕头,便用力的砸向沈绾绾。
母女两人一个多月未见,彼此皆是心生怨怼。
看到沈绾绾,沈老太太便会想到自己遭受的屈辱和磨难,不管是马车上尿裤子,还是当着下人的面被掌掴,颜面尽失皆是起源于她。
“娘,您除了会骂我,会问我要钱,会拿些假话糊弄我之外,对我可曾有一丁点的真心?”
沈绾绾见沈老太太被自己连累,她没有感到任何的愧疚。
荣辱与共,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
沈老太太显然是被气狠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吴妈妈急忙上前为她顺气。
老太太气得直捶腿。
她孟元莹要强了半生,竟然养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知孽障会惹下这么多麻烦,还不如当初掐死省事。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您无言以对了吧?”
“当年若非是您和爹爹逼迫我下嫁臭商人,又岂会闹出今日的丑闻,我沈绾绾本该是官夫人的命,就因为你们两人的目光短浅,贪恋唐府的钱财,而毁了我的一生。”
沈绾绾越说情绪越崩溃,怒气涌上脑门,当场掀掉了帷帽,露出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嘶!”
房间里伺候的下人,都被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她们那个貌美如花的大小姐?
眼前的女人全然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张嘴说话间,那洁白的门牙好像不知所踪。
“您瞪大眼睛看看我的这张脸?心中可有感到愧疚?”
沈绾绾扑到沈老太太床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一声又一声的逼问。
原本,沈绾绾嘴巴说话困难。
唐承鸿见她耽误事儿,最终还是将提前备下的价值百两药丸给了她。
但那男人不会在傻傻的为她,去黑市买价值千金的药膏,她这张脸要想恢复如初,便只能自掏腰包了。
沈绾绾越想越心酸,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
“好个忘恩负义的孽障,你可真是我沈景泽的好闺女。”
停在门口的沈景泽,再也听不下去了。
“爹爹,难道女儿说的不对吗?”
沈绾绾下意识松开了沈老太太的手,话虽是这样说,语气却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她潜意识里是惧怕沈景泽这位严父的。
“没脑子的蠢货,你简直是大错特错,唐府哪点不好,你养尊处优多年,出门前呼后拥的丫鬟护院跟随,吃好穿好,哪一样不是用钱堆砌起来的。”
“唐承鸿更是对你掏心掏肺,这样好的夫婿便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那个姓殷的小白脸,除了那副皮囊和几分不入流的手段,他还有什么长处?
若非是你的暗中帮衬,他能在短短十年内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你手中挥霍出去的钱财又来源何人?”
“你还脸指责旁人毁了你,老夫煞费苦心的为你安排好了下半生的锦绣生活,你偏偏作死毁了它,这苦果纯属你咎由自取。”
沈景泽的一番话,堵的沈绾绾哑口无言。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么多年来,唐承鸿的事事顺应,早已让她理所当然把唐府的一切归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若没有那些钱财的帮衬,民哥哥单凭着真才实学,真的能爬到如今的官位?
沈绾绾还并不知殷怀民被连累的官降六级。
“爹,事已至此,多说废话,无非是在浪费口水罢了。”
沈绾绾不愿承认自己的眼光错了,她相信自己选择的男人,一定不会辜负自己。
“你给我滚回去,好好跪到鸿儿面前忏悔赔罪,他最是心软,看在两府的情份上,终究不会将事情做绝的。”
沈景泽不愿意放弃唐府这棵摇钱树。
“老爷,大小姐她和唐家那位和离了。”
管家眼瞅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
“什么?”
“沈绾绾你胆敢与他和离,谁允许你这么擅作主张的?”
沈景泽气的一屁股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双目喷火看向沈绾绾。
“又不是我要和离的,是那唐承鸿强逼着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他就要拿我之前花在沈府那些银子上做文章。”
“爹爹,过去的那些年,女儿可没少往沈府送银子,真要追究起来,您两袖清风的清名怕是要被连累的。”
沈绾绾不敢说殷怀民的事。
沈景泽一眼就看穿了沈绾绾的谎言,侧目扫向惶惶不安的管家。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到现在才来通报?难不成你也被别人收买了?”
这一顶无中生有的帽子压下来,吓得管家两腿打颤,再也站不住了。
“老爷,小人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此生绝不敢生出二心。”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您带着人刚离开府没多久后,派出去监视的人回来送信,说那两位跑去了京兆府衙。
小人一听察觉不对劲,立刻派人骑快马将这个消息告诉您,小人则是匆匆赶过去,干扰劝阻却无济于事。
那姚大人似乎有意偏帮唐家,事情进展的很快,小人被以妨碍公务之名扣押,直到事情圆满解决,才得以恢复自由。”
老管家边说边哭,他是真的尽力了。
老管家怎么也想不到,他派去报信的人,被嘉启帝的人打晕了,至今躺在小巷子里刚刚苏醒。
“噗。”
沈景泽急火攻心,气的连吐了两口鲜血,一屁股栽坐到了太师椅上,老脸红的吓人。
坐在床边的沈绾绾见到这一幕,心中没由来的感到痛快。
老管家慌忙吩咐人去请府医。
此刻幸灾乐祸的沈绾绾,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在沈景泽得知她将嫁妆如数归还唐承鸿后,面临那种残忍的惩罚,她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父亲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