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天气转冷。
襄民山的灾民很快就增加到上万人,耕种才刚刚开始,没有粮食,这些人就会饿死,路知行、金万玉等人使出浑身解数,日子维持的也很辛苦。
齐殿已舍不得去喝醉仙居的酒。三王子府的日常,也快要变成了清粥咸菜。
他没有进宫向父王伸手,军费的开支都卡在户部,大内的库银本就不充裕,再说那也不是他的私库。
白日,齐殿经过兰家旧宅,尚书府的牌匾已摘,换成了“付宅”。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身后的亲卫,向前说道:“听说兰府旧宅卖了,只保留了最后面的兰氏祠堂一个小院子。卖的很急,这个位置,才作价一万两。”
齐殿十指微蜷,在门前怔了半晌,终于无言默默离去。
夜晚,路知行喜上眉梢的从书房窗户闪进来,手里捏着一万两银票,告诉他襄民山后面的个把月经费有着落了。
“我还有事,”齐殿心里猛然一痛,急速跨门而出,“你先回去!”
路知行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你不想知道这银子打哪来的?”
“知道!!!有了,就好好用……”话音刚落,人影已消失在夜幕中。
房顶和墙角的几个亲卫“嗖嗖嗖”地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这阵仗……靠谱儿!”说完,路知行闪跃而出,去往襄民山。
入了王宫,齐殿快速地疾行,身后的亲卫到了王宫就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进了兰芷兰居住的院子。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剑挥舞的声音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剑光闪烁,照映着兰芷兰的脸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绝和坚毅,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融入了剑气之中,剑锋所指,无不披靡。
齐殿驻足,并未出声。
他心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芷兰的身手现在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剑法如流水,流畅而连绵不绝。每一次剑招的转变都如风般轻盈,快到令人无法捉摸。剑势灵动,人剑浑然一体,收放自如。”
剑气刹那间袭来,齐殿目视着剑尖刺向自己的脖颈,一动未动,剑尖只到了领口,戛然而止。一粒扣子滚落在地。
二人互换了眼神。
齐殿轻笑道:“一座兰家祖宅,就要这么点利息?”
“那怎么可能?”兰芷兰哂笑着,“殿下知道的,我一向算的精,不赔本!”
“说说看,本殿下现在可是穷的叮当响。”齐殿道。
兰芷兰道:“好说,我宅子都没了,将来出了宫,殿下总该给我个容身之地吧?不多要,殿下府里‘芷兰园’,我住习惯了,别给了别人!”
齐殿看着兰芷兰轻描淡写的说话。
尚书府是他从小生活的家,他现在唯一的东西。就这么卖了,就为了成全他。
齐殿想:“兰芷兰你傻透了,我齐殿怎么还得起?我们齐家欠你们兰家一箩筐的债,注定还不起了!”
“成交!”心中再翻涌,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太晚了,我回了!”齐殿招招手,转身,站定,“兄弟,谢谢你!”
兰芷兰目送着那道背影,一丝苦笑,“不用谢!”
齐殿径直回了府。
到府门时,朱西迎面出来,再跟着往里走。“何事?”齐殿道。
朱西跟着边走边说:“殿下,雨姑娘回来了,看着好像脸色不好。”
齐殿顿了顿足,继续走,道:“回来多久了?”
朱西道:“大约小半个时辰了,没说用饭,好像还在处理公务,青凤司送来好些公文。”
一个多月了,慕雪去了东崇,东崇的谍者也来了西骆。事儿都堆在了一起。她白天在青凤司处理日常事务,晚上经常要带队出任务。经常快天亮才回来,睡不到两个时辰,又走了。铁打的人也该要累倒了。
“去夜里值班的小厨房,让他们好好做两个菜,再弄些粥端过去!”齐殿走得很快,“再告诉厨房每天给她备几样点心,放屋里!”
快到沁芳亭了,朱西还亦步亦趋地跟着,齐殿回头盯着他看了一眼,“暂且就这些,去吧!”
朱西应声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扣子哪去了?”,朝厨房急急去了。
齐殿推门进了屋。
雨歌刚才在屋里听了半晌外面的动静,当下手里提着笔,没抬头,只说了句:“殿下,还来这屋?”
齐殿看到屋里比原先多了一张书案,案上堆积的都是卷宗,封着秘府的条子,看时间是几年前的旧案了。
“这些旧的卷宗,”齐殿在书案对面,拖了椅子坐下了,“着什么急?回来也不用饭,青凤司的事儿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完的,身体要紧!”
“有些事儿想不明白,”她脸色是真的很差,眼里带着明显的倦意,“东崇的李清欢,人在京都,行事作风很高调。慕雪传回来的消息,她的师傅是李媚,六年前就是李媚
敲掉了我们埋的三条很重要的线。我师父叶姬也因为在那次的事儿,折了。”
叶姬,竟然是她师父!
“姓李?那是东崇王室成员?”齐殿道。
“庶出的公主,生母出身不高。”雨歌把李清欢的画像递了过来,顺带瞥了一眼齐殿敞开的领口,“是东崇近年来很出色的谍者,不知为何,来了西骆京都,不掩藏,反而故意暴露自己,我们的人跟了很多天,哪儿热闹她去哪儿!这些旧卷是关于李媚的,她的师父,也是她的姑姑,东崇王李权京的亲姐姐!”
“一脉相承,你是想从她的师傅入手,查查她行事的手法套路!”齐殿道。
“只是脑子里有些疑虑,说不清……”雨歌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殿下,饭菜准备好了!”朱西的声音,他盯着小厨房做好,又亲自送来了。
“拿进来,放桌上,就退下吧。”齐殿说道。
齐殿看朱西退下前,避着雨歌,对他悄声做着口型,两个字,“扣子”。他低头,神色一动,刚才竟忘了换件衣服再过来。
“来用饭,想不明白的,先放一放!”他拢了拢领口,对雨歌神色无恙的说,“吃饱了,睡饱了,脑子才好使!”
雨歌没答话,起身绕过案桌过来了。齐殿在小桌上亲自摆了粥,菜,还有点心。“尝尝,看看小厨房做的合不合口味。”
“殿下,在研究武陵郡,花城?”雨歌喝了一口粥,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看地图从档案室拿走了!圈了武陵郡。”
“随手圈的。”齐殿看着雨歌吃菜,“好吃吗?”
没答,一碗粥很快吃完了。齐殿用下巴指了指菜和点心,她又继续用了两筷子。就不再动了。
“花城……”雨歌说道。
“去睡觉!”齐殿揽腰抱了她,她很顺从。
“确实有些困了!”她上了榻,朝里翻身,背对着齐殿,不再动弹,“麻烦殿下走的时候关好门!”
齐殿胸口犹如堵了一把杂草,没憋死,能喘气,却那般嘈嘈杂杂,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