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晴好,花城街市上闹哄哄的。
揽月阁上,乌奈饶有兴味地凭栏倚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商贩嘹亮婉转的叫卖声,一脸的惬意。
齐殿嫌闹,躲在里间吃茶看账本,他时不时的折扇倒握,用扇尾划拉着账上的数字。他要在这几本账上,挪出些银子来。钱在账上,不让它动,这生意做得就是一潭死水。现在的同舟商行,想要真正做出点什么,实力上还是差一截。
他不是个赚了几笔钱就狂妄自大的主儿。银子是什么?那可以是春耕种子款,也可以是逐鹿的弓和箭啊!东崇和南芮重兵围了揽月阁的时候,他感触颇深。
要论保命,他没耽误修习“御风术”。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只靠御风这一招,自保足够。但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保命,同舟商会“削强扶弱”得有个章程啊!
要是谁想打上门就能打上门,那以后做起事儿来,可就束手束脚了。他不能指望雨歌次次都能及时来救场,他也必须是个旗鼓相当的盾才行啊,也能保护她的盾。
“殿哥哥,你快来呀,”乌奈在凭栏处喊着,有些兴奋。她来了几日了,齐殿看出她有长住的打算,他身边也没什么亲人在,由她住着就住着吧。
“又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齐殿放下账本缓步走了出来,“看把你兴奋的。”
“那里,”乌奈拉了齐殿,指给他看,远远的,齐殿瞧见了,原来是长乐歌舞坊的舞姬在楼台顶上排舞,拉着帷幔,在街市上在瞧不见的。揽月阁凭高望远,看得真切。
今日这舞裙倒是清雅。齐殿想,奈奈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但看她毫无半点尴尬和羞怯,居然还一脸期待地说,“殿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那里玩儿?”眼光狡黠。
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齐殿想着,这可不是女孩儿该去的地方。
“殿哥哥,去嘛,去嘛……”乌奈撒娇地摇着齐殿,“原来姑姑也教过奈奈跳舞的,可没教过这种。”
那是啊,宫中怎么会教这风月场所的歌舞!
二人正说着话儿,突然,街面上驶来一辆马车,两匹俊美的高头大马牵引着。车厢前后饰以精致的浮雕木饰,车帘用金丝银线绣嵌立体的花纹。窗子是敞着的,厢内壁铺满了上等的丝绸。
好香。饶是他们站在楼上,也能闻到马车里散发的香气。
一个长相俏魅的男子,很白,皮肤细腻的犹似没有毛孔,嘴唇涂了淡淡的红。衣饰精美艳丽,斜倚着轿厢,手持琉璃酒杯,轻轻晃动着。一双含情眼微微眯着,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揽月阁上的齐殿,举着酒杯,娇媚地对他一笑,马车瞬间驶过。
“这人长得……”这马车和马车里的人都不寻常,乌奈自然看到了,她有些含糊地说,“长得好看是够好看的,可怎么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啊!”
“公子,我们快要到了。”马车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齐殿听了这么一句。那男人在车厢里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声音让人骨头发酥。
齐殿回眸,看向乌奈说:“你真想去?那地方……你不怕……”
“有毁清誉”四个字藏了,没说。实际他对清誉不清誉的从来不在乎,不过是自己的妹妹,小心提醒些。
乌奈听齐殿问她,方想起刚才她和齐殿说的话,“想去啊,只要殿哥哥在,奈奈才不怕呢。花城的每个地方,奈奈都想和殿哥哥一起去玩个遍。”
“那好,哥哥今晚带你去见识见识,”齐殿似是警告地说,“是你要去的啊,以后回了京都王城,可不能告诉母后说我带你去那种地方!”
“嗯?”乌奈声音顿了一下,旋即又痛快地说道:“好,一言为定!那你也别和姑姑还有父亲说。”
“一言为定。”齐殿笑着说道。
入夜,齐殿换了身新式样的衣衫,带着乌奈就去了长乐歌舞坊。看乌奈换了男装,齐殿心中明了,这丫头果然知道。
他还顺带约了“意远镖局”的意以狂,此人在花城经营的镖局承接了同舟商行所有的运镖生意。
长乐坊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应有尽有。中央的高台,舞姬们身着华丽的舞衣,在台上翩翩起舞。乐音时而悠扬,时而热烈。
围着起舞的高台,设了各式宽敞的客座。佳肴美酿,美人伺候两旁,殷勤地劝酒侍奉。
乌奈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着了男装,她眼神大胆的很,四处打量,跟前的侍女她也不忘好好地盯看一番,倒让美人红了脸。
齐殿一阵觉得好笑。正露齿微笑间,一个眉眼风流,着衣时兴出色的高挑男子在齐殿对面坐了下来。这便是意以狂。
一坐下来,意以狂就状似无奈地摊开
手,道:“自打同舟公子来了花城,我意以狂在长乐坊众位美人眼里就不吃香了,真是叫人伤心哪!”
他风流眼,环顾四周近身的美艳侍女,夸张地叹了一息。几位娇柔美人,都环翠珠钗乱颤地掩口嬉笑。
若说模样气度,此时满歌舞坊,找不出比齐殿更出挑的。他一到场,众人不由得都瞪圆了眼睛使劲地往这边瞅,高台跳舞的美姬眼睛一亮,舞步都错漏了一拍。
但,若说会讨女人喜欢,意以狂却是天生的风月高手。
“少在这儿一股子酸味儿,”齐殿打趣道,“谁不知道意公子,那是长乐坊里众美人的梦中情郎,若论这风流情趣,雨某可是甘拜下风。”
二人相视而笑。这长乐歌舞坊,齐殿并不常来,意以狂却是这里的常客,有事要谈,他会约齐殿来这里。
“这是西骆的乌公子,”齐殿指着乌奈介绍道,“年纪小,跟着来玩儿的。”
“哦?乌公子是第一次来?”意以狂打量了一下乌奈,无喉结,有耳洞,女人啊,他斜视了一眼齐殿,笑道:“意某对这里很熟,想玩儿什么,意某安排。”
“哈哈,我就说来长乐坊叫上意以狂才行,是吧?”齐殿笑着对乌奈道。
乌奈大方地说道:“多谢意公子,我自幼便喜爱乐曲和歌舞,听说这坊里的舞姬和乐师技艺高超,声名远扬,故想来见识讨教一二。”
这是听谁说的?这爱好何时培养的?自幼?齐殿心道,面上却未动声色。
“这好办啊。这长乐坊的主人就是技艺无双的乐师,歌舞师傅与我更是相熟。一会儿叫过来见一见,大家熟悉了,以后请教就方便了。”意以狂豪爽地说道。
说话间,一阵香气扑来。
这长乐歌舞坊是浸在脂粉堆儿里的地方,已经够香了。可来人身上的香气妥妥地盖过了。
这人见过。白日马车里,含情眼打招呼的那位啊!
齐殿想,果然是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