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栖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被困了两天,起初这只是个长宽十步的空间,顶上沈鹤栖没去探,不过这应该也是个封闭的空间,沈鹤栖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一寸一寸摸过去了,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天一如既往,第三天这个空间才发生变化,宽还是十步,长度却长了不少,似乎变成了一条长廊,反正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沈鹤栖就顺着那个方向走。
长廊很长,沈鹤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四周的环境还是那样,让他什么也辨别不出来,好在也没有什么危险让他遇到。
渐渐的,黑暗中多了些亮光,是挂在黑墙上的壁灯,沈鹤栖看着惨白的灯光,预感不是很好。
很快沈鹤栖就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一扇门,沈鹤栖站在门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扇门他很熟悉,他已经见了无数次了,这是他家的门。
沈鹤栖把手放到把书上,铁制品冰凉的触感让沈鹤栖稍稍回神,不知道门后面会有什么,但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沈鹤栖没怎么犹豫就打开了门。
门后也是熟悉的装潢,一切都很熟悉,就像沈鹤栖五岁之前那样,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五岁之前,因为房间里站了一个他五岁那年就失去的人。
“小少爷,午饭做好了,快下来吃饭吧,晚上先生要来检查你的功课的,下午要看书了。”乳母的声音很温和,嘴角边还带着点笑影。
沈鹤栖没有回她的话,她和沈鹤栖记忆里一样,其实沈鹤栖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她死在沈鹤栖太小的时候,只是那股温和的气质重合了。
沈鹤栖有些想哭,这是他儿时受到的唯一关爱,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被别人好好爱过,所以那时候的温暖就格外刻骨铭心。
她还在笑,“小少爷,你还在......”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她又补上了没说完的话,只是声音极速变了调,很刺耳的尖锐声音,“你还在等什么呢!”
她的笑容也渐渐变的诡异,嘴角越咧越大,嘴角已经裂开了,她还在笑,鲜血顺着面部轮廓滴下。
她的头动了,只有头动了,她的头在脖子上转了360°然后再次面对着沈鹤栖,她脸上的血更多了,是额头上滴下的,是沈端对她开的那一枪。
那时候的沈端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其实现在也是不允许,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戾气也渐渐被消磨了。
“小少爷,你来了,要好好吃饭啊。”声音不再尖锐,变得很粗砺,像在沙子里磨过,还带着一点类似破风箱的声音,这是一定的吧,毕竟头都变成那样了。
沈鹤栖一直没有开口,他只是看着,看着这个曾经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这个可怜的女人。
她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伸出舌头舔走满脸血迹,然后以诡异的步伐向沈鹤栖扑来,她的速度不算慢,沈鹤栖终于肯动了。
“唰”是刀起刀落的声音,沈鹤栖的佩刀依旧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沾上,沈鹤栖把它收回刀鞘。
沈鹤栖看了一眼地上一滩的血水,“对不起。”
沈鹤栖知道04的能力,能在这里看到她,说明沈鹤栖的内心一直在害怕,一个五岁孩子应该害怕突然死在自己面前的朝夕相伴的人,只是沈鹤栖把这些都藏起来了,时间久到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但是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不然他就不会在顾砚问起那件事的时候做出那样的反应,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沈鹤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他看到某处闪了一下,沈鹤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他没办法解释那是什么。
沈鹤栖只好当做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做出防备的姿态,然后沈鹤栖感觉自己侧脸一热,好像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那感觉他很熟悉,小时候她经常这么哄他。
沈鹤栖就这样在原地愣了两秒,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带动沈鹤栖的头发飘了一下,沈鹤栖回头只看见紧闭的窗户。
这里不会有风,无从解释这阵风从哪里吹来。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沈鹤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给谁听,但是他希望有人能听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鹤栖来到了第二扇门前,沈鹤栖久久没有去推开门。
这扇门他更熟悉了,刚刚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愧疚,那这里就只剩恐惧,这里是沈鹤栖的地狱,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渴望力量,因为他已经受够了被人支配的滋味。
沈鹤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一打开门,一股热浪朝沈鹤栖扑来,那股恶心的感觉一下就席卷了沈鹤栖全身,像钻到他的骨头缝里,让他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这种感觉像烙印在灵魂上,只是一瞬间沈鹤栖那时候的记忆就如同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沈鹤栖没有立刻看见人,他又往里走了一会,又出现了一条长廊,这次是青子军的长廊,沈鹤栖已经走过无数遍了。
沈鹤栖凭借着记忆停在一个房间前,他
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门板都要被他盯出一个洞了,久到沈鹤栖都注意到了门上还有一点早就已经干涸的不知道属于谁的血迹,他才把手搭在把手上,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将把手用力向下一压 好像他的目的不是开门,而是拆把手。
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沈鹤栖记忆里任何时候都一样,沈鹤栖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心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每眨一下眼睛,房间里的景物就变幻一下,首先是他自己,是五岁的他,沈鹤栖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然后出现了一个留着板寸的男孩,两个,三个,四个......都是沈鹤栖熟悉的脸,沈鹤栖的拳头越攥越紧,骨节泛白。
沈鹤栖咽了一口口水,睫毛都在微微发颤,显示着主人的不安,他用握拳来掩饰自己的反感,以及他不想面对的恐惧。
像记忆中那样,他们朝沈鹤栖走去,嘴里吐着下流的言语,眼里闪着令沈鹤栖厌恶的光,手掌还互相摩擦着。
他们才不在意沈鹤栖的身份,而且他们知道,沈鹤栖是被他爸爸故意扔进来的,说明他也没多重要,更何况,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长得好看从来不是沈鹤栖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这些妄想以这个理由伤害沈鹤栖的人的错。
美貌是一种恩赐,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成为被伤害的理由。
沈鹤栖的手已经放在剑柄上了,但怎么也出不了鞘,眼前的景象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最不想回想起的记忆。
他们属于人类的手臂变成了水母般的触手,只是更加粗壮,他们,或者说它们的触手在小沈鹤栖的身上留下黏腻的水光,它们的舌头是正常人的几倍长,还是不正常的红,红的刺眼,猩红带着水光的长舌在小沈鹤栖身上游走。
它们对小沈鹤栖的求饶充耳不闻,甚至变得更加兴奋。
其中一个男生站在一边,看着这幅场景咯咯笑,嘴巴半张这,舌头在空中兴奋的挥舞着,甩出一串口水,他仍在咯咯笑着,像慢动作一样,他转向沈鹤栖的位置,眼珠是浑浊的黄色,他眯起眼睛打量沈鹤栖,然后舌头挥舞的更欢快了,“咯咯咯......找到你啦!”说完这句话就像是被点了倍速一样朝沈鹤栖冲过来。
沈鹤栖依照本能手起刀落,地上多了一条抽动着的触手,怪物看了一眼自己消失的右手,切面还在往下流着透明的液体,疑惑的歪了歪头,连舌头都垂在一边,过了两秒,一只崭新的触手长了出来,看起来比先去还有力。怪物看着自己的新触手,愉悦的笑了起来,舌头挥动着响起阵阵破风声,“啪啪”的抽打着空气。
其他怪物听到动静,纷纷向这边看来,看到沈鹤栖时,无一例外都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嘻嘻,你在这里啊,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一起玩!”
“人多好玩!”
几只怪物齐齐将沈鹤栖围住,沈鹤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他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那些怪物像是突然被充了气一样,身体开始极速膨胀,变成先前的几倍大,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鹤栖,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
沈鹤栖努力使自己的瞳孔聚焦,但他的目光又没有可放之处。
“你是谁?”一道声音在沈鹤栖耳边响起,“你是我吗?看起来像长大后的我。”是小沈鹤栖的声音。
“原来你是我啊,”小沈鹤栖继续开口,“我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我会选择去死呢,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为什么......”声音离沈鹤栖越来越近,沈鹤栖试图去感知声音的来源,然后他惊恐的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传来的。
原来自己还有过这样的想法吗?沈鹤栖的瞳孔有些涣散,他甩了甩头,试图清醒一点,但是作用微乎其微。
这样不对,这不是我,沈鹤栖咬紧牙关,挥剑向自己,在自己大腿上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把雪白的裤子染成通红,沈鹤栖这才有了点清醒的感觉,不过很快,疼痛又被恍惚盖了过去。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你这是准备去死了吗?不过这种程度你可死不了啊,来,我教你,把剑架在脖子上啊,把你的动脉割开,你的鲜血一定会溅的很高,来啊,快试试吧,来吧。”
沈鹤栖垂着眼睑,眼睫轻轻抖动着,像两只破碎的蝶。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星星点点的血迹溅起,溅到沈鹤栖的鞋面上。
围住沈鹤栖的怪物在一边咧着嘴看着这幅场景,这个美人好像要自杀,但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有的怪物伸长自己的触手在沈鹤栖脸上摸了一把,苍白的脸上很快就留下一道水痕。
其他怪物看到也纷纷往沈鹤栖身上揩油,有的触手故意去摸沈鹤栖大腿上的伤口,沈鹤栖整个人都因为疼痛抖了一下。
沈鹤栖没办法阻止那些怪物的动作,他还在被自己控制着,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准确无误的把剑落在自己的大动脉处,一动手腕就留下一道血痕,剑上的流光更盛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