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区的生物技术很发达，实验室都是成片分布的，要是一间一间找还真是个苦差事，好在那个匿名人给了准确的地址。那是处在外缘的一间实验室，占地面积不大，走进去却不能一眼望到全貌，因为里面被隔成好几块区域，每个区域都被屏障挡住。

“这可真是个搞偷袭的好地方。”贺尧还有心思开玩笑，传回来的回音却听的人发毛。

贺尧那句话也不见得真的是玩笑，毕竟这里真的很适合搞偷袭。

15区的人员在前两天就被清空了，这个任务又不适合大张旗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只有沈鹤栖和贺尧两个人，不过越是这种情况越容易出意外，他们俩谁也没觉得轻松。军人最忌讳的就是小看他们的敌人。

“桀桀桀......”一阵古怪又陌生的笑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在实验室里回荡着，忽远忽近。

沈鹤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几近于无，和贺尧背贴着背站着，保证两人的后背都是安全的。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看不到就用耳朵去听，沈鹤栖闭上眼睛去听那些细微的声响，可是四面八方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沈鹤栖抬脚把贺尧踹了出去，自己也从刚刚的位置闪开。

“靠，阿七你轻点。”贺尧揉了两下自己的后腰就不动了，因为他看到就在他们刚刚站的位置上有一滩紫黑色的东西，“......还真是个惊喜。”

他们找了小半年的04现在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幸的是，当初他们能抓到04多亏它在休眠期，这滩东西刀枪不入，根本没有现成的弱点让他们抓，至少现在就凭他们两个，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谁批准这次行动的？”沈鹤栖的语速有些快，语气有微不可察的着急。

“雷恩将军，”贺尧眯了眼睛，“阿七是在怀疑他吗，可是他的动机会是什么？”

沈鹤栖没有回话，在他们说话的时候04就已经动了，现在不知道又躲到哪里了 它的速度很快，稍不注意就会出事。

沈鹤栖把手移到挂在腰间的刀柄上，在这个以科技为主的时代，沈鹤栖却偏爱冷兵器。

“唰”的一声是刀出鞘的声音，刀面上隐隐有鎏金色的暗纹流动，刀尖闪着森冷的白光。

白一辰看着沈鹤栖的表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面，就是这种严肃的表情，冷静却让他觉得勾人，真是，这张脸上的表情永远一成不变，越看越想破坏这种美感。

04从侧边朝沈鹤栖的方向扑去，沈鹤栖在04离自己仅几步之遥的时候将刀身一竖，刀锋朝向04，04的身体很软，来不及刹车的04被沈鹤栖从中间割开，变成两滩掉在地上。

刀身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过暗纹的颜色更深了，流动速度比刚刚更快了，沈鹤栖并没有松懈，反而更加警惕，因为两滩04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融合成了一滩，融合的速度很慢，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04的能力他们都清楚。

04有一会没动，静静的待在地上趴着，然后突然朝贺尧的方向去。

到底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将士，贺尧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闪身躲了过去。

他们没有应对04的办法，除了躲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光靠躲是没用的，沈鹤栖和贺尧会消耗体力，但04是不知疲倦的，“阿七，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耗死。”贺尧的声音依旧很冷静，但已经有轻微的喘气声。

“没信号，有人故意为之。”照理说像15区这种地方不可能没信号，如果没有，那就是有人在设套，而且，是在将04带回军部就开始设的套。

贺尧本在聚精会神的注意周围的动向，突然一晃神，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神经，他甩了甩脑袋，就在这时，04从他身后出现，贺尧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躲不过的，哪怕贺尧不回头，也知道04就在自己的后脑勺往后几厘米，他无奈扯了一下嘴角，算了......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可能是真的，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是贺尧已经在脑子回想他这不算长的人生了，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唯一的也就是沈鹤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死了算不算可惜，他妈应该会很难过吧，他爸呢，他也不知道，他老子一向很嘴硬，还有他那个好久没见的姐姐，希望他们能很快忘了他，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希望沈鹤栖也好好的。

就在贺尧把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突然，贺尧被一股力量往旁边一带，由于力的反作用，沈鹤栖代替了贺尧刚刚的位置，结果不言而喻，几乎是同一时间，沈鹤栖站定，04就碰到了他。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沈鹤栖倒地的前一秒，贺尧上去接住他，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贺尧的思想都有一瞬间呆滞，怎么倒下的就变成沈鹤栖了呢，明明是他的失误，却要沈鹤栖来替他买单。

贺尧抱着沈鹤栖的双手有些僵硬，他还清晰的记得他和顾砚的对话。

“虽然他不需要你保护，但是他必须

平安回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没有做到自己说的话，顾砚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另一边，04从沈鹤栖身上离开，然后在地板上停滞了一会，如果他有嘴，它一定会说，“你个扑街仔，我的目标可不是你，混你个蛋！”

不过没多久，04就自讨没趣的想离开了，它的技能有CD，用都用了，还能收回咋的。没了技能它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不跑难道等着贺尧反应过来把自己抓住吗？

04刚想开溜，身体就被一把匕首钉在地上，就像它刚刚说的，没了技能它什么都做不了，连分裂都做不了，它试图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移动。

“怎么，你还想跑？”贺尧一只手保持着刚刚投掷出匕首的动作，另一只手环住沈鹤栖。

04的身体在原地动了几下，然后发现没有什么用处之后干脆开始装死。

另一边看着监控的白一辰捏断了手里的操作杆，他的目标不是沈鹤栖，他叫沈鹤栖来完全是兴趣使然，没想到沈鹤栖会救了贺尧。

要是中招的是贺尧他们操作的范围就大了，白一辰呼出一口浊气，虽然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是总归不算太亏，就是不知道阿七会不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贺尧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沈鹤栖带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顾砚说了什么，浑浑噩噩的，他只看到沈鹤栖躺在床上，周围放着精密的医疗仪器，上面显示着沈鹤栖身体的各项指标，指标都很正常，只是床上的人没有睁开眼睛，然后，贺尧入目的是一片白，是15区实验室的白色，是沈鹤栖身下床单的白色，最后是沈鹤栖身上军装的白色。

顾砚在一旁冷眼看着贺尧，这就是他保证的带阿七平安回来？顾砚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他在压着打人的冲动，自以为还算平静的开口，“看来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从贺尧带回的04可以推断出这都是04干的，贺尧本人也从头到尾说明了事情的过程，但是顾砚没打算放过他。

贺尧没讲话，依旧垂着眼，顾砚用舌头抵着上颚，然后一把揪住贺尧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就是这么带他回来的，怎么躺在床上的不是你呢？”

顾砚不是不知道沈鹤栖救了贺尧，但是这和顾砚因为这件事感到生气并不冲突，“看来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啊，居然能看着人倒在自己面前。”顾砚嘴上不饶人，丝毫不给贺尧留余地，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他此时的愤怒一样。

不知道是哪句话激到贺尧了，他也伸手揪住顾砚的前襟，“你以为这是我想看到的吗，我宁愿看他和你在一起也不想看他这样倒在我面前。”贺尧的话里带着很多情绪，他也不想这样，但是他的心情和顾砚都无关，顾砚不在乎，他只在乎沈鹤栖。

顾砚不欲与贺尧多废话，他的拳头擦过贺尧的侧脸砸在墙上，光是听破风声就能判断出要是那一拳落在贺尧脸上会发生什么，顾砚松开揪住贺尧领子的手，也收回砸在墙上的那只手，墙上被顾砚砸出一个坑，上面还有血迹，是顾砚的血，顾砚甩了甩手上沾着的碎屑，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对贺尧说，“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墙上那个坑还往下掉了些碎屑，这一拳没有砸到贺尧脸上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沈鹤栖救回来的，要是沈鹤栖醒了知道自己揍了贺尧说不定自己就要挨骂了。

顾砚不再理会贺尧，走到床边去看沈鹤栖，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一样，完全不在乎自己手上的血珠。

没了顾砚的支撑，贺尧顺着墙壁坐到地上，他的目光没有落到实处，他确实不应该出现在顾砚面前，他连自己说的话都没有做到。

贺尧抬头看了一眼顾砚砸出来的墙洞，看来顾砚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啊。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顾砚只是紧紧盯着沈鹤栖的脸，他刚想伸手握住沈鹤栖的手，就看到这只手上沾着血和甩不掉的碎屑，他立刻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也不在乎擦到伤口到底会不会疼，擦了两下顾砚还是不太满意，只好用另一只手握住沈鹤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受伤的那只手的手指小心的蹭了一下沈鹤栖的脸颊，“阿七，对不起。”声音轻的几乎连顾砚自己都听不见，“对不起，当着你的面发脾气了，你应该不想看到我这样对贺尧吧，你救他不是为了让我责怪他的，但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你来管管我吧。”

说着手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顾砚皱了一下眉，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一下，浅色的衣服上留下明显的血迹。

这次顾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看着沈鹤栖，沈鹤栖睡着的时候总是很乖，脸上的表情很安静，比任何他清醒的时候看着都更好接近。

浓重的墨色压在顾砚眼底，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沈鹤栖去参加明显就是陷阱的任务，顾砚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算了，阿七，快点醒过来吧，我不能失去我所有在乎的人。

沈鹤栖已经五天没有醒过来了，但一切生命体征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