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便沉了下来, 院子上方挂着的暖黄灯笼被尽数点亮了起来, 被风吹拂起来时,光晕也跟着轻轻摇荡。www.xiashucom.com
太守府的人几乎都歇下了,整个府邸都陷入了沉静中,只偶尔有几个家丁在四处徘徊巡逻。
纪焕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太守府的院墙上,这种程度的守卫对于他来说,想要溜进去简直小菜一碟。只是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去的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屋子, 他便觉得脸上臊得慌。
也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会怀疑到这穆家小姐头上, 但是也只能够照做。
他很快便按照白日里做好的路线图,寻到了穆楚晴的房间。从屋外看黑漆漆的,应当是已经睡下了,院子里也没个值班的家丁。
纪焕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便进到了房间中去,后又轻手轻脚的合上了屋子的门。
穆楚晴的房间收拾的颇为整洁,所以要翻找起一些东西来也省事了许多。不知是心大, 还是根本便没料到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纪焕很快便在梳妆台一旁的收纳柜中寻到了一包中药。
他将药包揣入了怀中之后,便要离开了去。离开屋子之前,顺势朝床上的位置瞥了一眼,才突然发现床上压根就没有人,被子尚且叠的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躺过人的痕迹。
那穆家小姐根本就不在这屋子里!
纪焕本打算就拿着药包回去交差了,却因此莫名燃起了一股好奇心来。
他在府中四处逛了一圈之后,很快便在一个偏僻的院落找到了穆楚晴。
院子里种了棵巨大的槐树,穆楚晴站在那树底下, 背对着的身影被树影盖去了大半。纪焕走近了一些,才瞧见那树底下原来还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一个身形高大男人正对面着他这边的方向。
赫然便是贺吟清。
纪焕心下一动,脚步也不动声色地往两人的方向挪了几步。只是这院子中安静得很,一点点的动静便会显得格外的明显,他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便不敢再妄动,屏气凝神的听着两人的动静。
贺吟清竟然和太守府家的小姐扯上了关系。如若太守府也被瑞王拉到了统一战线,打算对付太子殿下的话,那么这衢湖郡决不可久留。
太子殿下在这儿的院子本就是一个临时的落脚处,守卫较之太子府可谓弱了不止一星半点,若是太守府的人想要借此机会对殿下动手,那后果……
思及此,纪焕放轻了动作绕出了这两人所在的院落,转身回了自家宅子。
江琬槐正坐在院子中候着纪焕回来,院子里的风有些大,采春便为她取来了一件薄披风盖上,桌上的茶杯中冒着袅袅的热气,是才刚煮好的热水。
纪焕回来之后,便将方才搜寻的药包递给了江琬槐道:“娘娘,我在穆小姐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不知是不是和上次换掉的汤药一致。”
江琬槐将油纸揭了开来,凑近闻了闻,仔细辨别了一下药味后,笃定的点了点头,答道:“就是这个。”
纪焕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还是脸色变了变,眉头随之也皱了起来,低喝道:“这太守府的人好大的胆子。”
江琬槐却是摇了摇头,眸光深远,道了声:“这事估摸着与太守府没有关系。”
从她这几日与太守府的人几番接触下来,能看得出来,穆高扬与卢叶春二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攀上这一层关系罢了,怕是没有胆子做出这档子事情来。
这事极大可能就是穆楚晴一人的主意。
江琬槐说着将药包重新合了上去,脑子里忽地便又回想起了昨日在穆楚晴腰间看到的那个香囊,目光莫名有几分恍惚了起来。
昨夜她一整夜无眠,那些被她尘封起的,一大段不愿想起的前世记忆,如潮般重新在她的脑海中翻涌而现。
她也终于忆起了自己对于穆楚晴那似有似无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
前世贺吟清纳了不少的妾室,穆楚晴便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只是那时候的她身体已经愈发的差了起来,整日里头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偶尔出趟门,也就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一开始时,她对于贺吟清纳的那些莺莺燕燕还有着不少的意见,时不时的还要找上他,闹上一番。时间久了之后,便彻底心如死水,对这些不闻不问了起来。
以致于后来的这些妾室,她几乎都没再留下什么印象。
也就是昨日看到了那香囊,才将她的思路往这个方向上引了去。
纪焕听到江琬槐的话后,皱了皱鼻头,道:“娘娘的意思是,这全是穆小姐自作主张?”
江琬槐思绪被唤了回来,淡淡的点了头,说道:“她这药不可能只换一次,明日本宫接着在殿下屋中守着,届时人赃并获,她便是想要抵赖掉都不行。”
“好嘞!”纪焕忙不迭的应了下来,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说起来,娘娘,我方才去那穆小姐屋子的时候,她竟然不在屋子里头。”
“娘娘猜猜,我跟着在太守府中找了一圈之后,发现了什么?”
江琬槐抬眼看了他一眼,还是满足了他的恶趣味,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声:“什么?”
“她和贺吟清两个人在一起,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纪焕说着,还啧啧得感叹了两声,摇了摇头,一副哀家门不幸的悲痛感。
夜里的风愈发的大了,风吹过脸侧时,将江琬槐的发丝都拂乱了几分。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垂下了眼睫,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贺吟清竟然也跟着来了这衢湖郡。
面上仍旧是毫不改色的模样,纪焕见了她这样,不免有几分颓败,问道:“娘娘都不觉得惊讶吗?那贺吟清和这穆家的小姐都能牵扯上关系。我先前瞧着便觉得这人人模狗样伪君子的,大半夜的,还约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出来夜会……”
他话说到了一般,这才想起了眼前的自家娘娘,与他口中的人模狗样伪君子曾经有过一段婚约,忙悻悻的闭上了嘴,没再接着说下去。
江琬槐看了他一眼,却是觉得有些好笑。每个人都能够瞧出贺吟清这人是个渣,只有前世的她眼睛被糊住了,才能够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江琬槐轻叹了一声,心中仍有几分疑惑,她问道:“贺吟清为何想要对付殿下?”
纪焕与她浅琉璃色的瞳子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瞒着她,说道:“贺吟清同那瑞王现下是一伙的,瑞王想要对付太子殿下,贺吟清自然是要帮他的,他这一路上估计都跟着我们。”
他抿住唇,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江琬槐的脸色,压低了点音量又说道:“先前我溜进瑞王府的时候,还听见瑞王同那贺吟清说,让他通过你这儿,来对付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生怕自己这话会伤到娘娘。
好在江琬槐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轻轻颔首,淡声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先前哥哥都特地来告诫了她一番,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清楚这层关系。
江琬槐抬眸看向远处,问道:“为何先前不同本宫说?”
纪焕脸色变了变,踌躇着应了声:“是殿下不让说的。”
话音落下后,却只得到了江琬槐的一声轻笑。
江琬槐嘴角牵起了一抹笑来,瞧着还有几分苦涩的意味,目光也似没有定点一般幽怨。
陆昭谨,还是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