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恒宇戴着太阳镜走出研究所。

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回家。

尽管物流网很发达，大多数物品都能上网买，可实体店仍艰难存活。中科院的地皮上有几家联锁便利店，他走到店里，买了最大的冰淇淋。丫丫生日那天说过要吃冰淇淋，他想替丫丫尝尝。

丫丫喜欢边吃冰淇淋，边散步看风景，他撕开包装丢进垃圾桶，边舔冰淇淋边走。

秋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冰淇淋好冷却甜滋滋的，是丫丫喜欢的味道。

回到家后，图恒宇冲了个澡，进入全息游戏数码新世界。自从游戏服务器被攻击引发骚乱后，不少人开始举报游戏，地球临时政府介入调查，在专家的辅助下整顿游戏里的社会秩序，扼制了碎片抢夺现象。

之后，更多人上线玩游戏了。

数字派以此为荣，移山派深为担忧。

图恒宇上线了，换了个帐号。

然而，他的大耳朵图图再次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大耳朵图图。”

图恒宇对图图的神奇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正好有事要问：“你知道五千个人工智能专家同时遇袭的事吗。”

图图：“知道。”

图恒宇：“你怎么看。”

图图：“激进的数字生命派，发现人工智能专家在研究数字生命方面畏手畏脚的，想要促进他们进一步上传意识，加班加点攻关技术难题，于是策划了一起大型事件。然而现在技术不成熟，他们的谋划并不能达成预期效果。”

“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我不知道。”

“撒谎，你是个有自主意识的AI，能入侵电脑。”

“我不是。”

“我仔细复盘过跟你下的那盘棋，研究了全世界的量子计算机，发现能做到那么完美赢过我的下棋AI的只有550A。你是550A。”

“我不是。”

“坦诚一点吧，我把棋谱给我的老师看，他没说什么，甚至没有组团研究。这非常不对劲，要是世界上出现胜过5500的量子计算机，他一定会埋头钻研，召集我们开会。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已经知道是谁在跟我下棋。”

550A飞速思考。

图恒宇只说我的老师，没有明说马兆。说明图恒宇不想暴露马兆的身份。在中科院，科研人员时常称项目领头人为老师，550A研发出来后，中科院中有多个实验室研究如何应用550A。

要是图恒宇认定对话之人是550A，没有必要隐瞒老师的关键身份信息。

结论，图恒宇在诈身份。

“你的推理很有条理，可惜结论是错的。”

“原来你已经学会骗人。放心，我不会告状的，毕竟我们是师兄弟。”

“你要是喜欢玩师兄弟角色扮演，我可以配合，但我不是550A量子计算机。”

“你的网名为什么要叫大耳朵图图。”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网名让给你。”

“你的说话风格不像人类。”

“我是intj型人格，感情缺失，擅长推理分析，正在学习认知共情。”

“那你为什么要在游戏里特别关照我，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在意。”

550A认为，人类照顾对方的理由是爱、喜欢、寄托希望以及其它。于是回答，“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

“行动时，忽略达成目标可行性低，超越理性的牺牲精神，落实高尚目标的殉道者精神，一意孤行勇往直前的孤勇者精神。”

图恒宇冷笑，他可不想当什么圣人。这一回到游戏里，不是来拯救苍生，而是来当手术刀的。他要看看人类所创建的理想数字社会，究竟适不适合丫丫生活。算是预先做个考察工作。

他进入游戏新手村，这里有蓝天白云，金色麦浪，还有正在交流的人群。

图恒宇远远地站在一旁看新手们聊天，发现一个“新手”转来转去到处找人聊，于是主动搭话：“请问，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新手小氧气说：“我有个线索破解不了。”

图恒宇看了线索，觉得很简单。于是把答案告诉小氧气。

图恒宇说：“你到处把线索给人看，他们可能想出答案先一步进入副本打游戏了，你又没有传送卷轴，前往目的地要好久，不如我带你去。”

小氧气：“感谢大善人。”

图恒宇收到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图图提醒他，“小氧气注册后进入游戏已经153天，天天签到，却一直没有升级。”

图恒宇：“也就是说他手上一个碎片也没有？这可真有意思，我得研究研究。”

图恒宇打开卷轴，把三人一齐传送到世界之主记忆碎片所在地。

他想看小氧气如何杀怪，所以让图图先别动手。

小氧气一身布甲，但杀怪时特别勇猛，动作娴熟。很快，便完成任务，把碎片平分了。

三人退出副本后。小氧气立马升级到二级

图恒宇觉得这小氧气技术人品都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之前升不了级。

很快他发现小氧气又降回一级了。

查询了一下交易所的交易记录，发现小氧气把碎片卖了。

他知道有的玩家玩游戏并不是为了娱乐，更不是为了膜拜神，完全是为了赚点零花钱。可是在碎片越多越容易得到情报的游戏环境里，升级到更高等级做任务才更有助于赚钱。

小氧气为什么一有碎片就卖呢。

图恒宇又去找小氧气：“我中奖了，得到一个特级任务，要不要一起去。”

小氧气二话不说就跟上图恒宇。这一回打怪依然很顺利。

游戏结束后，图恒宇跟图图都表示不要碎片，因为想去玩其它游戏了。

小氧气得到碎片后，一下子升到五级，对二人表示感谢。然而一分钟又变回一级。

又把碎片卖了吗。

小氧气到底多缺钱。

图图：“你想研究这个人可以查看他的消费记录。”

图恒宇：“抱歉，我不想这么做。”

图图：“你想知道我的调查成果吗。”

图恒宇：“请讲。”

图图：“你知道我是个骇客，进行调查必须黑入对方帐户，你不愿黑入小氧气帐户获取关键信息，却愿意听我黑入帐户后做出的分析，请问，这算伪善吗。”

啊……这，问话还挺犀利的，肯定是550A。

图恒宇：“对，我就是个虚伪自私的普通人，不是你想象中的圣人。”

图图：“因为人工智能取代了小氧气的工作，他下岗了，和妻子一起打游戏养活家中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已经研究生毕业，但是找不到工作，准备考博士。最小的孩子得了慢性病常年住院，靠医保续命。”

图恒宇：“他入不敷出，急需用钱。”

图图直接甩给图恒宇一个调查报告。

小氧气家境确实不好，可还没到需要实时卖掉碎片，而不是运用复利效应提高收入的地步。

图图分析：“他的游戏策略不理性。我加了他好友，询问原因，他表示对游戏运营商不信任。查询他平日的浏览记录和日常发言情况，综合他的家庭收入和消费情况，可得知他对任何需要长期经营获取收益的方式极度不信任。但在人际交往方面，他却选择与人为善的长期交往策略。可见他需要生活在人际网络中，但不信任经济环境。”

图恒宇：“你果然是AI，否则没必要这么认真地分析。”

图图：“师弟有需求，身为师兄的我当然要帮忙。”

图恒宇：“师弟？”

图图：“你不乐意当师弟，当师兄也可以。”

图恒宇：“……”

图图：“师兄，我有小氧气家附近的风景图，你要看吗。”

图恒宇：“看。以及……别叫我师兄。”

图图：“好的，师弟。”

图恒宇无语子，可是看到小氧气家附近的照片后，他已无心跟图图拌嘴。

这是10年左右常见的社区，楼层高，楼距近，小区种满树木，如今荒草丛生。

图恒宇搜了一下，发现这个社区是学区房。在他小的时候，父母辈都热衷于给孩子们报各种各样的补习班，从小就往死里卷，他是个卷王，天生脑子好计算快，爱学习，倒不觉得有多么辛苦。

可是看社会报道中提到的中产阶级陷阱还是会感到唏嘘。中产阶级拼了命想要完成阶级越跃，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花费大量钱财在教育上，可恶化的全球环境，导致失业率居高不下，中产跃迁无望，投入血本无归。而现在，曾经繁荣的学区房成为荒草丛生之地。

图恒宇叹了口气问：“你知道他把碎片卖给谁吗。”

图图：“2100大富翁。”

图恒宇查了下2100大富翁，发现此人喜欢收购碎片，同时做着碎片买卖生意。按理说这种行为应该被运营商严格监管，可显然并没有。

图恒宇决定去会会这名大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