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委员。”
擎天堡——有人如此称呼我们的轨道空间站。这当然不是空穴来风的说法。
难道每个轨道站都要设计的那么大吗?恭喜你,猜对了。不论是地球、殖民地,还是其他有外星生命存在的星球,说到我们人类建造的轨道站,即使是在同步轨道下仰望,都显得十分巨大,它们的灯光亮比背后的星辰,大的令人感觉像是把一整座城市摆渡进了宇宙。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伯纳尔球体构造,主要建筑材料是纳米管,透明的部分应用的则是三氧化二铝,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蓝宝石。通过缓慢的旋转模拟人工重力,小行星土壤充作辐射屏蔽层外还能作为流星撞击的防护层,日夜循环的原理和地球一样,是通过反射镜的开闭实现的。
食物、水、氧气都可自给自足,产业主要是为了方便建造大型飞船以及飞船休整的工业,还包括少量的供高级机关人员往来的旅游业。
驻扎在这座轨道站的军队有两万人,后勤人员加起来更是数以十万计,所有人都时刻准备着在地面局势不受控制的瞬间接管和平。因此,港口附近人来人往,我和凯索森虽然出来的位置有些抢眼,但只要低调行事,一般来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我跟负责看守的人关系向来不错。
不必担心有外人趁这个漏洞混进来,除了神经植入体,作为军人,每个人还都像商场货架上的那些商品一样被注册了单独可识别的活体生物ID,在遍布探测阵列的擎天堡,是敌是友,在距离港口还有一光年的时候就会被确定下来。自然,与此相应的行动轨迹也会被记录在案。
这时候就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和方法,在数据上传服务器前就对神经植入体以及生物ID的数据进行伪造。
如果被特意检查肯定会露出马脚,但是生活在轨道站的人很多,共同利益下又受制于那种不愿意无故得罪人的氛围,管理者们常常也是对这种状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不要太过分。我认为我还是能够很好地把握这个不要太过分的度的。
现在我拿走青蛙,凯索森拿走烟酒。一如往常。至于凯索森后续怎么处理那些烟酒——赚取了多少利润又或者私吞了多少。对于这种事,我向来不关心。而且每次他都口口声声说给了我大头,看起来并没有全部私吞,我就觉得就这样维持现状也不错。
因为我所需要的,也就只有那些被核武器基因污染导致变异的动物罢了。
【在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下,药物需要在细胞和小白鼠实验成功后,经过有关部门以及独立的伦理委员会审批,符合临床实验规范后才能进入临床一、二、三期实验阶段】
我一开始是使用被核污染的小白鼠做实验,然后做出提供给赛克鲁斯·马克西姆的靶向试制药。但我的小白鼠生活的环境跟比邻星b上那些三体人生活比起来的环境实在是单纯太多,所以后就干脆让对方提供给我新的被基因污染的动物作为实验需要的收集样本。
只是疗效到底是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强,对于某些人群,有时还会产生一些不可逆的副作用——他们合体生下的下一代统一都没有脑袋。
这种事马克西姆是知道的,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反正水熊虫这种生物可以没有身体有脑袋,也可以既有身体又有脑袋,现在再来一个只有身体没有脑袋,不是刚好凑齐了所有选项吗?反正三体人的脑袋,主要功能只有进食,连呼吸都不管。
再说,这方面他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半吊子的“基因爱好者”而已。万一搞的不爽了,我就不干了。
话是这么说,我也想要尽可能地完善药效,避免这样的副作用……只是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三体人里面基本上找不到几个没有经过核污染的正常人了——那几个正常人,我缺少直接进行接触的途径——想要取得他们的基因,非得要给他们进行一次安全且卫生的开颅手术才行。
推开居住区属于我那间房间的门,我几乎是立刻发觉了不对——我的上司板着脸坐在一边,双手抱臂,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左手臂的关节处:“那其·安上级治理委员,我等你很久了。”
“有什么事啊?”我回答。
“我对你这段时间做的一些事情比较感兴趣。”芙兰卡·霍亨施陶芬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环视了一下房间,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来说,我的这个房间应该也能够称得上是独特。
里面一件家具也没有,芙兰卡看似坐在房间的中央,但墙壁和天花板以及地板之间并没有清晰可见的分界线,从视觉上来看,这个房间究竟是二十平还是两千平,真的很难说——任何一面墙壁都能随着我的想法变成打开的窗户——任何一件家具都能因为我的念头按照预定的模样出现在既定的位置——当我不再需要它们时,这个房间就会变成黑色的,只剩下一面墙壁在发光,发光的那面墙壁看起来很像是一扇门,但相信我,当你伸出双手,举步向前时,得到的结果除了鼻青脸肿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芙兰卡能坐在这里,就说明她拥有这个房间的管理员权限,虽然我每一次使用这个房间后都会清除掉历史使用记录,但她肯定能根据公共数据库的访问情况查到我的下载数据,只不过把房间比作硬盘的话,我每一次做的都是格式化处理,她不会知道我下载了那些物品具体是拿来干什么的——这个房间里应当不存在连我都不知道的监控摄像头。
“箱子里面是什么?”
不愧是我的上司,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突破口。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爽快,不喜欢遮遮掩掩,闻言后我直接将手提箱抛给了她:“嘴巴里长眼睛的青蛙,我打算送到异星动物园去做展览。”
芙兰卡轻轻以左手接住那极具冲击力的手提箱,发出轻笑:“哎呀呀,这种核污染后基因变异的玩意儿可没什么用,我们要的是自然进化的产物。”
“我们帮助三体人发射原子弹难道不是自然的选择吗?”我笑道。
上司对我的说辞报之以嗤笑:“自然的选择?记得人类驶向太空的第一艘殖民船就叫做【自然选择】号,那些人都是人类的精英,是最为聪慧勇敢的那一群人,任何具有消极特质的人都不可能通过登船前的基因测试。”
“哦。”
“我小时候曾目睹过灾难现场,没人想到高空中的飞船会脱轨……巨舰脱轨时的高声啸叫和碎片拍落在城市建筑上形成的片片火海,以及近在咫尺的那种骨头碎裂声,至今都让我记忆犹新。你要说他们也是被自然选择的对象吗?”
“听说当时令尊也在飞船上。”
“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是理事会的一名终身议员了。”
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用脑子也知道她在暗指我爸爸。
瑞卿·安,公元2122年生人。二十五岁时投身于星际殖民的洪流,镇压过机械叛乱,参加过人类命运共同体建立以来绝大多数的星际战争,官至安理会行政办公厅主任,终身议员兼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
爸爸他是月球殖民地的创建者;人类命运共同体第一支太空舰队的创建者;我军首次太空舰队与陆军部队联合作战的前线司令员;主宰级舰船研发的总指挥。
同时,爸爸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义体工业的领导者之一,是人类义体模块化历史进程的主要支持力量。
我和望舒所憎恨的这个世界,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爸爸一手督促建造而成。
在很多人眼里,我能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做到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的上级治理委员,那是瑞卿副总参谋长的一手安排。
但这其实是身为首席治理委员的芙兰卡·霍亨施陶芬一厢情愿。她认为我进入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是有瑞卿副总参谋长在政治上的考量,我去了一趟南河三后,就让我破例升职了。把我安排在比邻星b轨道站工作,也是因为这就等于是把我安排在自己身边。这样她既可以随时随地给我照顾,又可以随时随地地通过我与瑞卿副总参谋长取得联系。
道理是这样,只不过,我和我爸一点儿都不熟。这可以说是非常抱歉了。
“是吗?”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来到上司的面前。在比邻星b轨道空间站,人称首席的上级治理委员芙兰卡·霍亨施陶芬。凭借最高级别定制的义体、对身体强迫症式的管理与控制、频繁的细胞抗氧化处理和再生疗法以及定时消除累积的DNA转录错误,她一直保有二十多岁的美貌,可以说是科学技术在人类身体上最完美的体现。
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
我倾身亲了一下她的嘴唇,感觉……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