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仁感受到白星程的体温,在一瞬间内镇定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白星程在身边,夏怀仁就格外安心。
白星程搂着夏怀仁不放,并持续地用某种特定的节拍轻拍夏怀仁的背。
夏怀仁把脑袋埋在白星程胸前,眼神冷冽,他全神贯注地感受白星程拍打他背部的节拍,这不是一般的节拍,这种节拍是第一舰队特属军事学院教授过的一种加密语言,用来传递信息。
虽然这里是洗手间,但毕竟还在总统府内,仍不能排除隔墙有耳的可能,所以白星程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夏怀仁沟通。
夏怀仁在脑中转换白星程节拍的含义,识别出白星程想对他说的话,白星程说的是:我信你,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先装傻,一切等明天安全离开里契尔再说。
中方跟里契尔沟通的把夏怀仁和白星程安全送回的时间是明天,白星程想的是只要熬过今晚就能安全回国,必须尽可能地避免在异国招惹麻烦。
夏怀仁闭了闭眼,脑海中响起他在全息空间里听见的那段高宣的声音:
“怀仁,救我,留在里契尔,救我……”
那声音确实跟高宣的声音一模一样,不过在这个时代关于声音的模仿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那声音未必是真的高宣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模仿的。但不论是真的声音还是模仿的,夏怀仁都十分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他放不下,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应该管,他挠心抓肺地想要去调查、探索。
卫生间外的接待人员提醒白星程和夏怀仁总统晚宴快开始了,夏怀仁迅速洗了把脸,整理好仪态,跟白星程走出卫生间。
阿尔维似乎十分看重白星程和夏怀仁,这次晚宴的标准与国宴无异。晚宴上,阿尔维与白星程交谈甚欢,两人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白星程出身于一个政治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大场面见怪不怪,应对得游刃有余,虽然也才二十几岁,但与一国总统交谈时,仍然能够不怯场。
“星程,你的曾伯祖父,白杞民,那可是我的偶像。今天能够跟白杞民的后人面对面交谈,我很高兴。”阿尔维笑眯眯地说,“一百年前是他向全球发出了黄赤交角变大、地球进入阴阳纪的警报,也是他极力推动城市保护罩的研发和建设。那可是一百年前啊,平凡人把目光放在眼下,不平凡的人往前看一百年。”
白星程忙说了一些谦词。
两人交谈的时候,夏怀仁在一旁沉默,看上去心事重重。
阿尔维问白星程:“听说中方的研发团队研发出了人化程度非常高的超算力AI,名叫季东方,已经在一些领域投入使用,不知我是否有幸能看到。”
季东方参与了对白星程和夏怀仁的搜救,如今就在他俩身边,白星程现在就可以把季东方叫出来,但在不清楚阿尔维意图的情况下,白星程选择了打太极。白星程笑道:“非常欢迎总统先生到中国来,届时您一定会看到他的。”
阿尔维长长地“哦”了一声,目光落到了夏怀仁身上。
“怀仁。”阿尔维露出和善的微笑,对夏怀仁的称呼也十分亲昵,“不知怀仁有没有见过季东方?”
阿尔维友好的态度让人挑不出错,但夏怀仁看见他的微笑,却只想起了宋铭玉。当初宋铭玉也是这样友善亲和地对夏怀仁笑,然而利用起夏怀仁来时毫不手软。政治家对人笑未必是真的笑,对人哭也未必是真的哭,不是么?
这回夏怀仁学聪明了,他审时度势,心想在不清楚阿尔维意图的情况下,既然刚刚白星程打了太极,不如自己也跟着白星程打太极。于是夏怀仁道:“只见过一次,不是很了解。我们星际舰队好像没有引入季东方。”
“这样啊……”阿尔维露出遗憾的神情。
晚宴整体很和谐,直到快到结束的时候,才突然出现了一些意外。先是总统秘书急匆匆地闯入晚宴,在阿尔维耳边说了什么,阿尔维脸色变了变;后来又陆续有人进来打断阿尔维与白星程的交谈;最后连阿尔维也不得不离开晚宴一会,出去交代些事情。
当阿尔维再次回到宴席上时,表情十分凝重。他用手撑着额头,沉重地对白星程和夏怀仁说:“两位,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们里契尔共和国唯一一个能飞国外的机场发生了严重骚乱,原计划明天送你们回国的安排不得不取消,更不幸的是,这场骚乱十分棘手,无法确定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两位恐怕要多呆上些时日了。”
“怎么会有骚乱?”
“现在是极昼,极昼让人变得暴躁,犯罪率升高,人与人更易起冲突。每当极昼来临,骚乱就变得频繁。”
白星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快速地把这场所谓的“骚乱”跟之前里契尔强硬拒绝中方派飞机来接自己和夏怀仁的外交举动联系到一起,白星程猛然惊觉,阿尔维或许在故意制造变数让自己和夏怀仁留在里契尔。
白星程又联想到刚刚夏怀仁那场短暂的失踪,莫非阿尔维在打夏怀仁的主意?夏怀仁身上有阿尔维感兴趣的东西?
可夏怀仁身上有什么呢?夏怀仁身上最大的秘密莫过于他是哈迪斯的实验品了,但这件事情对外是严格保密的,阿尔维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才对,夏怀仁在阿尔维跟前的形象只是个普通的星际舰队战士而已。阿尔维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为了夏怀仁的安全,绝不能让夏怀仁留在里契尔。然而就在白星程刚想跟阿尔维理论,想要争取按照原计划离开里契尔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夏怀仁却突然开了口。
“好。”夏怀仁一口答应了阿尔维让他们留下的建议,说:“那就在这里多留几天吧,多谢总统先生的盛情款待。”
晚宴结束后,回到下榻的酒店,白星程拿出手机,准备跟中方的人通话。夏怀仁却拦住了他。
“怀仁。”白星程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所谓的‘骚乱’恐怕有诈,阿尔维设局让你我留在里契尔。我必须与我们的人联系,让他们通过外交手段向阿尔维施压,尽快接我们回去。以现在的情况看,在里契尔多呆一天,就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我知道。”夏怀仁握住白星程的手腕,说。夏怀仁情绪平稳,并不是个在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