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程从尼科罗这里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他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遇上难题了是吗？”尼科罗问。

“是。”白星程坦白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跟怀仁有关。”尼科罗笑笑，“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处于不同的阵营，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已经把你和怀仁看作是朋友了。”

“谢谢。”白星程冷冰冰地回应。

“怀仁怎么了？”尼科罗竟然真的认真地问起了夏怀仁的情况。

“他现在可能有生命危险。”

尼科罗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他稍做思考，立即说道：“不是我们首脑要杀他，而是宋铭玉要牺牲他，对吗？”

白星程望着尼科罗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首脑不会害他，他那么成功的一个实验品，首脑可宝贝着呢。首脑在乎怀仁的生死，但宋铭玉不在乎啊，宋铭玉是政治家，政治家都冷血。”说到这，尼科罗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星程，试探地问：“你呢？你也冷血吗？”

白星程看了尼科罗足足五秒钟，最后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我不是政治家。”

“但你生在一个跟政治分不开的家庭，所以很多时候你是被家人安排的那个。”尼科罗说。

“他们安排不了我。”

“是吗？那是谁把你弄来执行这次任务的呢？”尼科罗露出讽刺的笑，“你小姨从一开始就帮你安排好了。在我们这个三人小组中，我和怀仁都是为你服务的，怀仁能联系上许厌，是重要的线索、工具；不过大概在宋铭玉的判断里你和怀仁的性格不容易磨合——她一定没想到你俩后来关系这么亲密，所以她想找一个团队关系的润滑剂，这个润滑剂不光要有趣，能调动气氛，而且实力不能弱，不能拖后腿，但又不能太强了，因为在她的设想里这次任务中大放异彩的必须是你，别人不能抢你的风头，而我刚好符合要求，就被选中了。”

“你想说什么？”

“事事被家里人安排，听家里人的话，难道你就不感到无趣吗？”尼科罗步步紧逼，他死死地盯着白星程，用蛊惑的语气说：“你小姨又让你干什么了？你就非听她的话不可吗？不听不行吗？”

尼科罗努力调整自己的语调、眼神、微表情，试图影响白星程。然而白星程不为所动，只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白星程看了一眼尼科罗受伤的部位，贴心地说了句：“好好养伤。”

说完，白星程转身离开。

尼科罗在后面看着白星程的背影，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嘱咐我好好养伤，是你的风格。”

“是习惯。”白星程头也不回地说。

白星程一步一步走回他的临时指挥室。

白星程走路的时候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脚步声节奏感很强。

白星程一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边出了神。他在想刚才尼科罗说的话。

事事被家里人安排，听家里人的话，难道你就不感到无趣吗？

你就非听她的话不可吗？不听不行吗？

夏怀仁的脸在白星程脑海中浮现、破碎，白星程忽然感到一阵阵不可控的心疼。

白星程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他的感情经验没有很多，所以他不是很清楚在大多数恋爱中“喜欢”具体是以哪一种心理感觉呈现的，反正在他和夏怀仁这里，白星程认为是心疼。

在白星程眼里，夏怀仁经历了太多，家庭巨变、被哈迪斯选作实验品、被周围人不待见、曾目睹对他好的人为了救他而死，如今甚至要被当作对付哈迪斯的武器。每当夏怀仁不说话的时候，白星程就会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苍白的脆弱感，这种脆弱感拧得白星程的心一颤一颤的疼；然而当白星程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他、安抚他的时候，他却会立马跳起来，像个暴躁冲动但生命力旺盛的小兽一样继续战斗。真是个多变的人啊。

白星程想起和夏怀仁牵手的感觉，两人的手都经常拿枪，所以全是茧子，握在一起像砂纸磨砂纸，触感很糟糕。但是白星程留恋那种糟糕的触感，甚至永远不想放开。

不知不觉白星程回到了临时指挥室，他看见所有人都围着巨大的电子屏，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焦急，他们满头大汗，不停地踱步，嘴里说道：

“先遣一组组员的生命体征一降再降，这可怎么办？”

“马上就要降到危险值了，再不采取行动他们会牺牲的！”

……

达到一定浓度的POP434气体对于人来说是慢性毒药，昏迷在基地里的先遣一组组员正在不停吸入慢性毒药，一直这么拖下去，必会有人死。

白星程看着巨大电子屏上那些体征数据，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白星程喜欢夏怀仁，喜欢得不得了。作为个人的白星程当然是不希望夏怀仁有危险的，但作为指挥官的白星程有他的使命。

权衡利弊、做出最优决断是白星程的职责，对于目前面临的困境来说，最优决断无疑就是按下那个绿色按钮，没有别的选择了。

虽然白星程很想任性一次，但白星程是个不能任性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白星程走到自己的电脑前，让屏幕里的季东方把那个绿色按钮拉出来，季东方照做。

白星程看着眼前那一抹刺眼的绿，在心里悲恸地想：

怀仁，你别死，你可千万别死。

如果你死了，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永远地留在这片海域。是我欠你的。

会有奇迹发生的，是吗？

白星程在心里说着这三段话，手指干脆而果断地触碰了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按钮。

先遣一组的组员不能有事，哈迪斯必须逮捕，至于白星程自己，他已经做好了陪夏怀仁一起留在这片海域的准备。不可能让夏怀仁一个人的，那样太孤独。

某些指令被激活，植入夏怀仁脑中的脑芯片开始疯狂地活跃起来，对夏怀仁的神经系统进行强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