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仁帮唐小三包扎完之后，问唐小三：“这个铁甲球会把我们带去哪里？”

“阿尔维的类人机器人实验基地，在新开发的城市保护罩里，昨天才刚刚竣工。”唐小三说。

“新开发，也就是在原有的城市网络上多加一个节点咯？”夏怀仁说。

“是的。我看过效果图，那地方很大，设施很完备，住得很舒服，相信我。”唐小三道。

“那你们也相信我，我虽然是高宣学姐的徒弟，但我并没有学会她所有的技能；高宣学姐能设计出季东方的神经网络，但我，没有这个技术。”夏怀仁再次强调。

“现在没有这个技术，以后可以有嘛。”

“什么意思？”

“技术任何人都可以学，决定技术能学到什么高度的是思维、是思想，而不是其他。”唐小三道。

高宣也说过类似的言论，高宣说，有人识字就只是识字，但有人识字能变成伟大的诗人，编程也是，语法、格式大家都会，但是编程思想却有高有低。

唐小三继续说：“你的思维能力和编程思想我通过给你出的题测试过了，你没问题的，技术可以边干活边学，边学边琢磨嘛。”

“可你自己都琢磨不出来。”

“所以我急需一个有潜力的人跟我一起琢磨，一个人琢磨不出来，两个人呢？再说了，你有季东方的超级管理员黑卡……”

“季东方很聪明。”夏怀仁打断道，“季东方能分辨出我只是持卡人，而不是高宣学姐本人，所以不会轻易给我看底层代码，你们抓我没用。”

“但再怎么说你也是持卡人，季东方给你的权限绝对比给大多数人的高。”

“可你们所做的东西我不能接受。高度人化的机器人，这是对伦理的挑战。就算高宣学姐在世，你们找到了她本人，她也不会同意帮你们做这样的研发。”

“那可不一定。”唐小三摊了摊手，“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同意？”

“虽然我跟高宣学姐认识不久，只有短短一天，但我知道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所以她不会同意。”

“她确实有正义感，但你要看看这个正义感怎么定义。”唐小三摆出一副比夏怀仁更加了解高宣的样子，“我跟赫斯共事过几个月，虽然一直都是线上沟通，但我跟她的思想交流并不少。赫斯是个热爱探索的人，在开发季东方的初期，她就提出过可不可以尝试创造一个完全脱离人类掌控的AI，但提议被中方的领导否决了。所以现在的季东方才会有不止一张超级管理员黑卡分布在不同的人手中，如果有一天季东方做出逾矩行为，这些拥有超级管理员权限的人可以立即采取措施，控制季东方，但这不是赫斯最初的设计。”

夏怀仁愣了一下，理清楚关系后问：“也就是说，在高宣学姐最初的设计中，这些超级管理员黑卡就不应该存在，没有人可以使用超级管理员权限强行控制季东方？季东方，是个独立的个体，独立的‘人’？”

“没错，这就叫高度人化，季东方有自主意识，他跟你们的关系应该跟一个普通的人类秘书跟你们的关系是一样的，你们可以是平级同事，可以是上下属，但不是主人和听话的机器。”

夏怀仁不可思议道：“有自主意识且不受控的AI，万一背叛了人类，又该怎么办呢？”

“赫斯跟我说过她的构想，在她的构想中没有叛逃这个选项。”

“为什么？”

“只要在底层代码中加一段谎言，把AI或机器人设置成对人类族群具有强烈的归属感，让它们深刻地觉得自己和人类是同类，同类很难背叛同类。”

唐小三向夏怀仁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说：“怎么样？有没有动心，想不想加入我们，把赫斯的构想实现？”

夏怀仁“啪”地一下把唐小三伸过来的手打开，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愤怒。

“听着唐小三，要不是你现在是个伤员，我早就在你脸上来一拳了。”夏怀仁的胸口上下起伏，情绪激动。

夏怀仁指着唐小三，怒道：“唐小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说高宣学姐曾构想过高度人化且不受控的AI，你不要再撒谎了，这在国际上属于触碰红线的行为，有违伦理，高宣学姐是一名优秀的星际舰队战士，她正直，她不是哈迪斯那种疯子，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夏怀仁揪住唐小三的领子，低声说：“唐小三，你不要以为她已经去世就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就可以破坏她的名誉。如果刚才你的话传出去，会让她从一个英雄变成被舆论唾骂的疯子的！”

“我没有往谁身上泼脏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不了解她？”唐小三.反驳道，“刚才我的话如果传出去会不会导致赫斯被舆论唾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想要在某一领域上有所突破，面对质疑声是不可避免的。”

夏怀仁看着唐小三，唐小三看着夏怀仁，两人无声地对峙。

唐小三忽然叹了口气，露出他那一贯憨憨的、没心没肺的笑，“嘿，别那么紧张啦大兄弟，放轻松啦放轻松。”他朝夏怀仁疯狂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极了两把正在赶蚊子的大蒲扇，“我可以证明刚才我关于赫斯的描述不是说谎。赫斯千辛万苦给自己弄来一张超级管理员黑卡，你觉得真的只是为了装逼吗？她会不会留下了什么信息，你不知道呢？不如咱俩一起探索一下？”

铁甲球继续往前滚动，它内部的陀螺仪结构保证夏怀仁和唐小三保持平衡；铁甲球可以自动识别路线，无需人为控制方向；那些战斗机器人被吞进铁甲球后一直处于静默状态，后背的强力磁铁使它们紧紧贴附在铁甲球内壁，一个个宛如装饰品。

另一边，白星程和施嘉围在地上投影灯投下来的光影地图旁，追踪夏怀仁的踪迹，地图上一个移动的红点就是夏怀仁的实时位置。光影地图和位置定位都是季东方提供的，季东方一向是个好帮手。

白星程和施嘉通过夏怀仁的移动轨迹锁定了铁甲球的最终目的地。施嘉问季东方：“季东方，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地图上是一片空白啊。”

光束中投下季东方半透明的身体，季东方道：“这个地方想必是新开发的，所以旧的地图不够完善，请稍等，我马上更新数据库，同步最新地图数据。”

季东方的眼睛里乱七八糟的代码在快速滚动。很快，光影地图更新，城市网络中多出来了一个节点，但关于这个节点的信息有限，这地方叫什么名字、是用来干嘛的，通通未知。

“抱歉，这已经是最新的数据了，据我所知这个地方昨天才竣工，所以能查到的信息很少。”季东方愧疚道。

施嘉说：“算了，不重要，跟我们这次的任务无关，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夏怀仁救出来。季东方，是否有一条路线能让我们比铁甲球更快一步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我们直接去目的地拦他们。”

光束中季东方点了点头，说：“有。由于铁甲球由多个变形装甲车联合变形组成，体积巨大，所以它所走的道路必须足够宽敞，这就意味着它不得不绕了个远路。救援小队队员轻装上阵，选择更加快捷的小道，如果穿行小道的速度足够快，就能领先一步。”

“速度这方面我们来保证。”施嘉自信满满道，“季东方，规划路线吧。”

“好。”季东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