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给使轻声“哎”了一声,低着头仍站在角落。
他自小便服侍在宏永帝身旁,伴君如伴虎,他在君王身边的地位至今屹立不摇,除了从小的主仆情份,更是因为他忠心耿耿,乃是宏永帝的耳目及心腹;他知道帝王最是忌讳身旁之人,有意无意地打探朝中之事,尤其薇安公主还是个女儿家,打听消息究竟意欲何为?单纯只是为了得嫁高门良婿吗?
涉及朝中之事,不得不防。
罗给使早已对戴氏母女起了警戒之心,现在亲耳听到,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低声应道:“回殿下,小人都听到了,必会如实上达天听。”
燕婉婷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本就不兴诗词歌赋那一套,脾气上来便准备动手打人。
裴延苒当即挺身一站,用了巧劲将她的手给甩开,万分淡漠地交代一旁的仆妇:“都傻了?薇安公主身子娇贵,若是动怒出事,妳们一个也跑不了。”
宫人们赶紧上前,将燕婉婷连拉带按地坐在椅上。
“给她个软垫,没得伤了尊臀。”燕明熹轻飘飘地来一句。
燕婉婷按下恼怒的恨意,她咬牙切齒地开口:“还有什么事,赶紧一并说了,然后快滚。”
燕婉婷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两人,面上是收不住的狰狞神色;燕明熹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恶毒目光,满不在乎地回望回去,朝她挑衅地弯了一个弧度。
燕婉婷脑子里如同有一把恶火,以往见到燕明熹,她总是那副骄傲的神情,她阿娘早就离世多年,明明她才是没有娘的孩子!但身旁的人对她又宠又爱,每回身上都是绫罗绮玉、稀世珍奇。
她舅舅远在陇右道,次次都给她带中原没有的罕世异宝;他又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燕明熹怎么会没底气嚣张?今日她耳上那对红珊瑚耳坠,一眼就知绝非凡品,今日怕不是刻意带出来招摇炫耀的吧?
燕婉婷咬牙暗恨,还有她那劳什子师兄,姓舒的小/杂/种,每回见到她都阴测测的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燕婉婷又瞪向一旁的裴延苒,这个女子光是站在那儿便清丽难言,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她阿兄那般冷心冷情的人,都对她爱护有加。
她几年前见阿兄对裴延苒很是冷淡,觉得他俩是色衰爱弛,便口头喝斥了裴延苒几句,没想到阿兄听到,直接甩她一个耳光,让她不要丢人现眼。
就连阿爷甚少见裴延苒,但每回提到她,都是赞誉有加。
燕婉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何她才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她才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偏爱,为何!为何都偏爱旁人?
还有那最是可恶的燕望毓,自小,大人们都对她极为宠爱,每回便赞她机敏可爱、甚是得人疼,就连燕明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也愿意多让她三分。
几年前她出宫踏青,在车外听见街上人们的惊呼声,原来是谢小侯爷谢舟行回京了。
她掀起帘子一瞧,就见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郎英姿勃勃、气宇轩昂,她就挪不开她的眼睛了。她在宫中刻意与谢舟行偶遇,谢小侯爷礼仪周全,但也疏远冷漠,燕婉婷当时还安慰自己,行武之人都是如此。
但有一回她瞧见谢小侯爷将一支银簪小心翼翼地装饰在燕望毓乌黑的发髻上时,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爱意与珍惜。
燕婉婷的忌妒之心如地狱业火般,焚得她体无完肤。
她不知该如何去抢,燕望毓是现皇后嫡女又是谢小侯爷的亲表妹,她怎么去争?
后来赵世澈出现对她殷情示好,她从他那儿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偏爱。他是表兄的好兄弟,模样出身在长安城也算是难得的了,俊秀儒雅、也算是很得人称赞的郎君。
燕婉婷稍微纾解了那嫉妒的恨意,她也是有人偏宠的小娘子了,并不输给其他那两个嫡出的姐妹。
有一回她在阿爷那儿受了委屈,遭了误会,本想着要赌气不愿低头,但听闻是赵大公子为她解释原由,阿爷隔天便主动找她,还赐了不少衣裳首饰;赵大公子也是出身八大家,燕婉婷想着,这下她再也不输给她们俩个嫡出的,她一样也能嫁高门贵婿。
燕婉婷暂时放下了对谢舟行的执念。
但有一回,她表兄戴仁章进宫,意外透露出对燕望毓的兴趣,燕婉婷顿时觉得机会来了,本想与戴仁章密谋,假若能让燕望毓失了清白,那她便有机会得到谢舟行了。
但还未等到她安排,戴仁章便被蒋家三公子给参了一本,还狼狈地滚出长安。
当时她与阿娘去向圣人求情,没想到燕明熹意外出现在紫宸殿里头,她三言两语便让阿爷打消放过戴仁章的念头,甚至还鼓动阿爷要狠狠责罚戴仁章。
阿爷听了燕明熹的话,还一并把赐给戴仁章的官位以及爵位给收回了。
燕婉婷万念俱灰,在赵世澈甜言蜜语的温情攻势下,她浑浑噩噩的交出了自已。
她以为这是爱。
燕婉婷失魂落魄地抬目望着面前两人。
眼前的两人皆是稀世佳人,单就颜色上则各有其美;燕明熹明艳娇憨、裴延苒倩丽妍美。
燕婉婷妒火滔天,明明她阿娘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她完全不肖母亲的模样。
她曾听宫人讥笑,说她与蓉安阿姊两人皆不如阿娘貌美,还讥讽她连清丽都勾不上,后来她大怒,将人狠狠打了一顿;见到长相清秀的婢子便要刻意刁难,若是不合她意,便往她们脸上画个几刀,她心情便舒爽了。
现下她也想将面前二人的脸给画花、千刀万剐,心里便痛快了。
“两个小/娼/妇...”燕婉婷喃喃自语着。
一想到眼前如玉的两张面孔布满血痕及伤口,她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缓缓起身,慢步走向她们,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宫人们以为薇安公主只是想向两位贵人说话,便也没有多加制止。
裴延苒离得较近,燕婉婷福一福身,语带些哽咽:“嫂嫂,我...我知错了...”
裴延苒目色一凝,含着笑意欲要将她扶起,燕婉婷怀中白光猛闪,她猛地将怀中藏着的小刀往裴延苒脸上挥去。
燕婉婷身体健壮,力气也是颇大,这一刀下去必会破相。
哪知裴延苒玉手一握,强行握住了刀身,鲜血从白如新藕的手上流下,一白一红交互辉映,刺目逼人。
一旁的燕明熹惊叫了一声。
燕婉婷眼眸布满了血丝,见血便更兴奋,准备更用力推入时。
一道紫色的身影不由分说的一掌朝燕婉婷的手臂拍去,燕婉婷吃痛,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这人力气大得很,一掌下去手臂便发麻,她恼恨地抬头,骂了一声:“畜生。”
但见了来人,她一愣,似是有些意外他会出现。
“阿兄...?你怎么会来这儿?我、我不是故...啊!”
燕婉婷还未说完,颊上便已着了燕任宣重重一掌。
燕婉婷被打得跌倒在地,耳中嗡鸣作响,有几个刹那世界完全无声无息,像是数以千只的飞蚊绳虫在她耳中猖獗乱飞;就连脑子都昏昏欲沉,重如铁石。
她眼前也是一片朦胧,模糊间,只见到这道紫色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巴不停地来回开合。
一旁的宫人们皆倒吸一口气,因着燕任宣在此处,众人都不敢出声,静思堂万籁俱寂,只有烛火“噼啪”地燃烧着。
燕明熹的心提到嗓子眼,也被燕任宣的声仗给吓到,片刻她便迅速地梳理情况,将裴延苒受伤的手捧起,看了她的伤口不免心惊。
方才六局六尚听闻宗敬公主传召便匆忙赶来,早在堂外候着了,只不过听到里头有动静,众人便面面相觑,谁不敢进来。
燕明熹快步至堂外,眼睛一瞥,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见过的吴司药,她刻意放大些音量,“吴司药,没看见王妃受伤了吗?还不赶紧过来,傻愣着什么?”
被点名的吴司药兔起凫举地小跑过来,惶恐道:“是、是...”
燕明熹给罗给使使了个眼色。罗给使在御前侍奉多年,乖觉异常、一叶知秋,圣人皱个眉头他都能猜到他要说的话;收到燕明熹的眼神他立刻会意。
他是圣人的心腹,韩王不会不给他面子。
他便赶紧上前将燕婉婷扶到椅上,他讨好地笑了笑:“韩王殿下息怒,这新嫁娘不宜见血啊。您身子金贵,仔细您的手,可有打疼?”
燕任宣懒懒地抬起眼皮,见来人是罗给使,便给了几分颜色,他喉头滚出一声冷笑:“劳你关怀,本王好得很。”说完也不理他,径直走向裴延苒。
燕明熹见燕任宣靠近,喊了一句“见过阿兄。”便像只兔子似的迅速后退,又往罗给使的方向跑。
燕任宣没心思注意她的小动作,他摸了摸裴延苒冰凉的手腕,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裴延苒手中的伤口,他眉头似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冷声问着一旁忙着处理伤口的吴司药:“王妃的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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