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酒听到这话也都有些生气了。

她重新回到第一个世界，看室友就和老阿姨看年轻人一样，因此对待她们格外宽容，无论说什么坏话也都不在意。

年轻不就是这样吗，青春年华的一张张稚嫩面孔，也有洗不去的可笑与荒唐，愚蠢和年轻总是挂钩的。

就像她最初在第一本书中时，那时候的她面对着白卿，不也只是个青涩蠢笨的傻瓜。

可是这样挑拨关系，季酒也要冷下脸，那双总是清润明亮、纯真无邪的眼睛，竟也迸发出冷然的神情：“大家平日里斗嘴也就算了，不怀好意挑拨关系就绝非君子所为了。”

平日里总是好脾气的人突然冷下脸，不得不说很有威慑力。

何佳琳本来眼见要和这两位沪市室友发生大战，这下不止两个室友讪讪的回道：“随口一说，不要放心上的啦。”

就赶紧提着包逃之夭夭了。

何佳琳也惊讶的看着季酒：“酒酒，原来你也有生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都不会生气呢！”

季酒收拾文具，再回头展颜一笑，又是那个纯真甜软的小姑娘。何佳琳挽上她的胳膊，俩人要去食堂吃饭。

走在路上何佳琳就像是追星的狂热粉丝，叽叽喳喳的不停说起白老师。

季酒犹疑了几分钟，插了嘴问道：“白老师对我好像确实和其他人不同。”

系统下线不在，季酒没有别人能商讨剧情发展，可是她也怕是自作多情。

但是本来都以为这次和白卿要成为陌生人，可是有了交集后，万一剧情就要和上辈子重合了呢？

季酒甚至很难形容，她到底是希望剧情重演，还是就这样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何佳琳点头：“那还用说，白老师主动和你说话，而且主动让你联系她，我看她是想收你做关门弟子了，指不定想让你转专业，以后带着你写论文。”

季酒恍然：“果然剧情还是逃不掉……”

何佳琳不明所以：“啊？什么剧情？”

季酒叹了口气：“白老师看我的目光是不是就很充满玩味？”

何佳琳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不过她诚恳说道：“白老师这个人气质太冷了，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冷美人。她看谁都和看路边的石头差不多，万事万物万人，好像谁都不能入了她的眼睛，真像是小说中的雪山女神走入了现实。”

“但是她看我们的眼神还要加上对这群小垃圾的鄙夷。”何佳琳耸耸肩。

季酒反而安慰：“她看谁都有些居高临下，有钱人都是这样。”

何佳琳继续说：“但白老师看我们就是一群小垃圾，看你也就是还有救的小垃圾吧。”

季酒惊了，沉默了，陷入了迷思中了。

老实讲她之所以问何佳琳，就是考虑到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

这一世的白卿，和她认知中的白卿实在太不一样了。

她是真的考虑过，会不会这个白卿本来就不是原本的白卿。

既然她都能穿书做任务，那么焉知重来一回的世界，这个白卿的皮囊下也早就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了。

比如说和她一样是任务者呢？

可季酒直觉上又觉得这就是白卿，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最终被改变成了这样的白卿。

何佳琳晃了晃胳膊，不满说道：“你今天走神好多次了，酒酒，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告诉我。”

季酒忍着厚脸皮：“我觉得白老师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何佳琳天真问道：“诶？哪里不对劲儿？”

季酒憋了半晌，都进了食堂，才说道：“你不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更有侵略性吗？”

何佳琳回忆了半天，她的态度真诚不作假：“没有啊，白老师看你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酒酒啊，你是不是也沉溺在白老师的神颜中了？我懂，你现在就是梦女心态啊！”

季酒仔细回忆白卿的目光，最后不得不承认，何佳琳说的是对的。

就算白卿主动来找她说话，可说话时那冷漠的态度，哪里能看出来对她感兴趣？

何佳琳就见今天下午一直走神的好友季酒，捂住脸哀叹了一声：“没想到我也有这么自恋的一天。”

何佳琳憨憨地说道：“不是自恋，是梦女，我们追星的都明白。”

季酒：“好了，何佳琳同学，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但是经过何佳琳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季酒也觉得自己是自恋了。

就像上辈子白卿喜欢她什么，季酒到生命终结也想不明白。

她与白卿纠缠了那么久，剧情最初走了三年，白卿因为总是觉得捂不热她的心，每每将她质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生出哪怕一点点的喜欢？”

直到白卿认真说道：“我不求你爱我长久，只求你某时某刻动心过一瞬。”

当高高在上的白卿也肯放下身段，如此卑微的求一个片刻的动心，季酒想说在这一刻她就已经心动。

系统却提醒她：“如果承认你已动心，白卿要么快速腻掉把你抛弃。要么感情值永远无法到达上限，顺风顺水的感情是没办法集齐能量的，宿主你不想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建议让我暂时接管身体。”

这已经是季酒在这个世界的第三年，白卿的感情值越来越平稳。

白卿这人并不喜爱什么认识一周、一月、一年的这样纪念日，但是不耽误借机会铺张浪费。

在季酒升入大三后，她花了大价钱包下高级餐厅，空运的香槟玫瑰摆满整个空间。

银制的烛台上，无烟蜡烛燃着熠熠火光。

她说：“我有很长的时间都能与你耗着，一年不可以那就两年，三年，总归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

也是从这天起，白卿像是说服了自己。

她的感情值趋于了稳定，再也没有过变化。

季酒在无数个深夜偶然梦中惊醒，她始终看不清梦中将她抱在怀中的女人面容，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

季酒让系统接管了她的身体。

白卿便看到了女孩那双总是清澈无邪的眼中，对她的卑微肯求竟是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季酒听到自己出声。

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竟能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在想怎么离开你。白小姐，我只是通知你，我一定会在某天悄无声息的离开，余生我们绝不会再有见面的那一天。”

身体被接管，声音被接替，只剩下大脑还在思考，眼睛还在看着白卿的面容。

她记忆中总是骄矜傲慢到自负的白卿，眼珠都在震颤。

季酒生出无措，白卿怎么可以露出这样心碎的表情。

恍然间世界崩塌，大厦倾颓，有什么东西在这句话后飞崩离析。

她至今想起第一次被系统接管身体，白卿的感情值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顶峰，可也难以接受系统这样的做法。

她对白卿后来的举动都乖乖接受，也不知是真的听系统的话在走剧情还是心怀愧疚。

往事如流水潺潺，记忆的开关被打开就难以止住。

何佳琳与她从食堂离开，这个心大的北方姑娘都发觉季酒神色郁郁。

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何佳琳打着精神故意搞怪想逗季酒开心。

季酒也不好意思再落落寡欢，何佳琳干脆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酒酒，要是经济上的问题你只管开口，多的没有，四五千我还是能赞助你的。”

大概是怕她不肯接受，何佳琳又说：“而且你成绩这么好，写的剧本比我们都厉害，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成业界大佬。那我现在这就是对你的投资，以后还指望你产生收益呢，这可不是白白借你钱。”

季酒都被说笑了，她摇摇头：“真不是经济上的问题，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经历，如今心中很纠结。”

何佳琳顿时明白；“感情问题啊？”

季酒这次承认了，她斟酌说道：“有一个人，其实你很喜欢她，可是你又不能喜欢她。”

何佳琳作为戏文专业学生，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点头：“嗯，那是很纠结，是因为你的喜欢对他来说，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吗？”

季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系统只会不断地重复世界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她如果随波逐流就会被困在这虚假的世界。

何佳琳仔细瞄着好友的神情，看季酒露出迷茫，她也很惊讶：“既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不伤天害理，也不违法犯纪，总不能是因为阶级差异，或者对方是已婚老男人吧？”

季酒：“是很有钱，但是单身未婚，就比我们大个四五岁，但是也没什么阶级问题，她家里很开明的。”

何佳琳狐疑的看着好有那张漂亮脸蛋：“这个人不喜欢你，你单恋？”

季酒立刻说道：“不，她喜欢我……但是现在又不喜欢了。”

不等何佳琳再发言，季酒说道：“可是我一直很愧疚，不知道是该远离她，还是再次靠近她。”

何佳琳听晕了，推开寝室的门说：“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也没有道德问题，年轻人何必瞻前顾后，我建议大胆追爱！”

迎面就见到两个沪市室友在寝室正中央聊天，俩人也不理睬何佳琳，对着季酒笑道：“回来啦？”

无论如何都是要同寝室四年，季酒好脾气回应道：“回来了，你们晚饭吃了吗？”

两个沪市室友顺着这话说了几句，倒是语气神色都亲切了几分，连带着也对何佳琳和善的说了几句话。

就听她俩说道：“我们周六晚上聚个餐吧，都开学一周了，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饭。”

季酒看着她俩有和好退让的意思，她去看何佳琳。

何佳琳也无所谓的回道：“行吧，我是有空，酒酒你有时间吗？”

季酒打算周六白天陪奶奶，晚上正好空出来，她就也点头答应了。

-

白卿这天下课已夜色四落，她叫了车回家，路上望着武定路两旁街灯盏盏，红尘烟火气息喧嚣。

她以前是爱极了这样的城市街景，也爱极了这样纸醉金迷的繁华。

白卿向来觉得她这样的人，就该配上大都市的颓靡。

直到有次深夜下雪，凌晨两点梦醒。

她拉开窗帘看街道白雪皑皑，起了兴致披上外套要去踩雪。

季酒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她凑过去捏着小姑娘的脸，亲了左边脸蛋，笑着说道：“我要下去踩雪，你要不要一起。”

小姑娘闭着眼睛答道：“我才不要和你一块发疯。”

白卿捏着脸又把右边脸蛋也亲了，这才亲昵的将额头碰了碰她鼻尖，便披着羊毛呢子外套，穿上鹿皮靴子下楼。

夜深人静，雪落无声，她到了楼下踩着雪听嘎吱的声音，走了圈看到自己的脚印杰作，回过头就见披着外套的小姑娘坐在冬青树前的长椅上。

她走过去心中欢喜，走近了发现季酒这人裹紧了衣服打瞌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了楼，坐在这里了多久。

雪色映着街灯，她看天看地，再看向这深夜雪景中的小姑娘。

她退后几步，长久的将她凝望，不忍扰她分毫。这一刻，白卿有生来第一次忘却红尘盛景。

天地寂静，却觉这样的囹圄方寸只要有一个季酒，那就什么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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