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寿被这逆子的解释气得够呛，甩袖走人了。

太阳慢慢升高，升到一个斜坡上，一家人重新聚齐，带着祭拜用的香烛物什，往家庙去。

家庙处看着的都是在府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人，这些人每日对庙内进行扫啥，看到老爷和夫人一家人来，退到暗处去。

父亲走在最前面，依次是母亲，嫂子，徐九亭抱着大宝走在最后面，等他迈过门槛，并没有什么鬼神之事发生，他终于松口气，把提着的心放下来，老老实实的跟在父亲身后挨个跪拜。

待拜完先人，徐寿牵着徐大宝的手，“等大宝年龄再大些，回到族中求学，族中族老再给咱们大宝上族谱。”

张芝笑着应下，“公公说的是。”

午时，一家人除了南下的徐庭，其他人都到了，奴婢端着菜肴上桌，几人围着桌子坐下。

在座的都是家人，张芝虽与公婆几年没有再见面，可每月京中和老家的书信却没有断过，只是有些生疏，等开饭时，已经回归了往日的气氛。

徐九亭恭恭敬敬的给父母倒茶，看着一家人坐在这，只觉得胸中充满暖意。

这些都是他的家人，他一定会护住他的家人。

饭后婆媳俩带着孩子去花园消食，徐寿还是没忍住叫住小儿子，“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徐九亭以为自己是又要听训斥，做好一副乖巧任骂的模样，不想听到父亲忧心忡忡的话语。

徐寿让儿子在旁边坐下，发愁的说，“多事之秋啊，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这事□□关重大，你早晚会知道，等你犟着发现胡乱做事，还不如提前和你说清楚。”

徐九亭郑重了神色，“爹是要说八皇子的事情，还是流民的事情？”

徐寿递过去一张纸，“这是昨晚我和你娘宿在大佛寺里时，佛寺外大概遇到的流民数量。”

徐九亭接过来看，上面赫然写着二百六十人，莫要看这数量不多，这只是在佛寺外边的人，若是联合起来，能直接冲垮佛寺。

“昨晚上我和你娘本想一鼓作气驾车到京城，结果碰到京城外一波五十人左右的流民，一个个衣衫简陋没有避寒之物，我们带的粮食和衣衫都是冬季使用，带的保护侍卫多，分发出去一些，这才耽误时间。”

徐寿神色严肃：“在来京城的路上我们没有遇上过一次流民，还以为流民不会往京城来，没想到后面在大佛寺那里流民更多，但这到京城的一路上竟然一次也没有遇上，为父感觉有些奇怪。”

徐九亭知道父亲的意思，京城是四面交汇之地，饶是冬日寒冷也有商队往来，如果路上遇见流民自然会有消息带出来，能让官府提早做准备，早早筹备粮食帐篷。

可若是一路上没有人遇上，那一旦过多的流民直接冲击到城门处，即便是京城的官府，也不敢直接将他们放进来。

可想而知，渴望着温暖的住处和饱食一顿的流民被拦在咫尺之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更甚至，里面混杂着圣教的人。

徐九亭没法说出圣教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只能安慰父亲说，“圣上筹集粮食时许多人家捐出去一批，后来从外地来了几艘运粮船，立马补充了，如今京城内不缺粮，如果流民来了，也能备上足够施粥的棚子。”

徐寿摇摇头，冷声警告：“我说了这么多，不是让你发愁这个，而是无论发生什么，你该找你好友就找你好友，该找你老师读书就读书，不准你掺和之后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八皇子，亦或者你大兄，你不是朝廷的人做什么关心那什子事，你听到了吗？”

徐九亭沉默下来，“爹……”

徐寿喝止他的话，“你以为你王叔没告诉我，截断八皇子的婚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一到京城，回到府里就把娴妃娘娘的几个人关了起来，真以为娴妃娘娘会看不出来吗？”

徐九亭嘴角微翘，“看出来又如何，如同我们不可能和他们划清界限一样，娴妃娘娘难道就能和我们断绝往来吗？”

“逆子！”

徐寿怒喝道，“怎么说话的，你承认是你故意做下的？”

徐九亭看着父亲盛怒的双眸，再往上是夹杂着白发的发髻，他缓缓弯曲双腿跪下：“父亲听我一言，如今在圣上的操控下三位皇子各有优势，短时间内分不出来输赢，必然三方会耗下去。”

“正如八皇子之于皇位之争处于弱势，我们徐国公府在二皇子、五皇子的势力中也处于弱势，正是这种弱势让圣上有意保全了我们徐国公府。一旦八皇子和丞相联姻不需要我们，那时候将一跃成为二、五皇子之首，而圣上也不再有需要保全我们的必要。”

徐九亭目光紧紧盯着父亲，“到那时候，难道八皇子会保全我们吗？”

“八皇子对抗不了圣上，甚至圣上一旦有这个意思，八皇子会成为挥向国公府的刽子手！”

徐寿被气得不轻，“无知小儿，难道这样浅显的道理你老子会不懂吗，到时候我们顺势离开便行了，我在老家待这几年是白待的吗。”

徐九亭手指死死掐着手心，“爹，圣上身体抱恙，恐怕……不久了。”

徐寿一愣，接着懵道：“你说什么？”

不用徐九亭重复，徐寿赶紧蹲下身，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从哪得来的消息？”

三位皇子在南下治水上都出了力，但是谁都不是赢家，如今还都稳稳的坐着不急的根本原因是，东宫失事需要时间处理依附在东宫的大臣，这是一笔庞大的势力，即便是圣上也需要缓和朝臣之间的担忧，这时候谁使劲跳，就是和这股势力过不去。

往大了说，和要怀柔这批朝臣的圣上过不去，三位皇子都打着慢慢来不急的算盘。

但是一旦圣上身体出问题的消息传出来，恐怕顷刻间都要表现起来了，不弄个你死我活，怎么能争得那个位置。

那时候最大势力的八皇子为了争取圣心会做出什么事情，对自己母族的徐国公府做什么，徐寿突然感觉不寒而栗，双腿都发软起来。

·

自那天被父亲三缄其口从书房赶出来，徐九亭一直闲着，偶尔带带小侄儿，偶尔关心一下江东庭那边的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听说已经有两只船队离京了，浩浩荡荡的船只离开，击破了水边的冰，码头边一下安静下来，附近常有人在那冒着寒风钓鱼。

也是这最近两天，陆陆续续开始有流民在街头巷角蜷缩一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官府开始引导流民往四处分散找些破旧屋子安顿下来。

“郎君您怎么在这喂鱼？”陈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不敢对郎君撒气，便瞪着一边伺候的小丫鬟，气呼呼的说，“湖边阴寒，您这身体才多久没吃药，可要好好养护着。”

徐九亭也是无聊才在府里转悠，才转到这里摸一把鱼食，还没喂出去几颗，他赶紧说，“怎么突然来找我？”

“老爷叫您呢，张管事刚才来找您，看着挺急的。”陈生说。

“那走吧。”徐九亭一把把鱼食撒出去，引来鱼儿的哄抢。

“爹，找我什么事啊？”

徐九亭往书房里露个头，人并不进去，那日老爹在书房丢了人，直接坐到了地上，徐九亭哪看不出来是自己的话吓到老父亲了。

于是最近躲着走，这今天的书房，能不进还是不进的好。

徐寿招招手，“进来，你让做的事消息传到我这了，你拿回去。”

徐九亭脚步轻快，拿了就往外走。

“站住，那是干什么的？”徐寿问道，“找俩人使劲去夸另一个人，肯定又做什么事呢，你说了再走。”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朋友他想做一番事业，又畏首畏尾不敢出头，我这找人夸夸他，那自然是做好事呢。”徐九亭笑道。

“你在江东待这几年，多出来个叫江东庭的朋友就算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二皇子的人也成了朋友，”徐寿冷笑，“你认识人家吗，就喊人家朋友？”

见这二儿子不说话，俊秀的面容上端着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徐寿就来气，“别解释那些个朋友，我不信你几年的信只寄给过钱幼谦那几个，真有朋友关系也断了，别逼我找人查你老底，赶紧仔细说说。”

徐九亭还真没辙，他和江东庭的关系经不起查，总不能说是自己一见如故。

徐九亭只好托出自己的计划，“那个人是二皇子身边信任好使的，又是御前侍卫，儿子能找到的把柄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等着以后用，爹您老可别给儿子使绊子。”

“那圣教的事，你怎么也掺和进去了？”徐寿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的问。

“什么圣教，哦我就说有点耳熟，是那个做坏事的教，”徐九亭做恍然大悟状道，抱怨道：“爹您能不能一次性问完，别隔几天憋出来一件事问，我都快害怕您问我事情了。”

眼见徐寿的眼睛越瞪越大，徐九亭赶紧不绕弯子了，说起经过，“那个圣教想讹诈我银子，我想着为民除害，谁知道那些居然是圣教的人，还是有组织的，怪不得能聚在一起呢。”

徐寿坐回去到凳子上，狐疑道：“那抓圣教的人抓到那个谁江东庭的身上，又是怎么回事，你别是交的朋友就是圣教里面的人吧？”

“哎爹，怎么会呢，江东庭他经常做好事，您派人打听的消息里，街坊邻居没有不夸他的吧，助人为乐，与人为善，他和圣教那绝对没有关系。”徐九亭夸张道。

徐寿从鼻子里哼一声，“那我打听的消息还没说他有一身好武艺呢，会武义，平日还藏着，现在又和那些下九流勾搭在一起，出这么大风头，那些街坊邻居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瘸腿邻居的好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庭，还有周老大、李拐子、赵三通，你听听，叫这些个名字有几个好的？”

徐九亭啊了一声，疑惑道：“这是谁啊？”

徐寿把他轰出去，“你就给我打马虎眼吧，等你兄长回来让他收拾你。”

徐九亭忍不住笑了，大兄还想着江东庭好功夫，适合当护卫呢。

临走前拐到母亲这一趟，徐九亭向母亲问安，临走前被塞了几百两银票，“银子往外扔的时候，你倒是大方，拿着吧，你爹担心你饿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起名字了……，小可爱们假装它不存在叭，躺平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