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桌子边坐下,徐九亭心中好笑,自己这算不算告小状?
看着江东庭还在笑的乐乎,他心中生出一种喜感,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含着一点微弱的歉意,徐九亭准备给他满上一杯酒,就见江东庭举起酒杯,在自己那杯子上碰一下,“徐兄,干一杯。”
徐九亭慢悠悠等他喝完,再给他倒上,轻轻地说:“你总是喊我徐兄,须知我可比年纪小,白占你这么久便宜。”
江东庭猛地把脸靠近过来,双目曜曜发光一般,“我早知道了,这不是等着我们再熟一些,徐兄就能让我改口了,哦不,徐弟。”
温热的呼吸拍打到脸上,见他一副期待着揭露秘密的神情,徐九亭无奈的往后退了一点,说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想叫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等,你直接叫我也不会说你。”
不过没想到这一世换了种见面的时间,居然还是这种叫法,徐弟,徐弟,知不知道在他老家徐弟的意思是龙阳之好的叫法,这时候应该叫表字。
如果有的话……徐九亭彻底无奈了,希望等身体好一些,父亲会愿意给他取一个表字,在外行走也好称呼。
“第一次见你,我爹说你才六岁,我八岁,自然是要比你大上两岁。”江东庭神色有些兴奋的盯着徐九亭,像是在等待他说还记不记得江东庭。
徐九亭听到他说的年龄,声音有些吃惊,“我那时候有见过你吗?”
上一世江东庭从未说过这些,就连江云开也不曾提起过这事,小时候两个人见过吗,徐九亭赶紧问仔细些,“你八岁的时候我们怎么见过的?”
江东庭撑起上半身靠过来,一只手掌捂住嘴边探过来,小声说,“不告诉你。”
徐九亭握拳,松开,又握拳,再松开,他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对他招招手,“你靠过来。”
江东庭立即瞪大眼,靠过来,“你要说什么。”
徐九亭趴在他耳边说,“我也有个和你有关的秘密,不过不告诉你。”
露华候在一边,她站的位置在靠近门口,没有听到两人说的什么悄悄话,但是明明屋子里还有伺候的丫鬟在,两个人非要做贼一样靠在一起说,她蹙起秀气的柳叶眉,这不太适合。
江东庭懵在那,不可置信又仔细思索,最后肯定的说,“不可能有秘密瞒着我。”
徐九亭说完觉得自己怎么像孩子一样和江东庭斗气,这不应该,轻咳一声,倒了杯热茶沾湿嘴唇,“有。”
江东庭安静的灌了两杯,将信将疑:“不可能有吧。”
徐九亭声音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江东庭不说话了,憋着气瞪着徐九亭,使劲喝酒。
徐九亭不理他,重新又取了书来看。
不知何时,徐九亭听见酒瓶放在桌上空荡的声音,意识到酒瓶空了,他喊露华把备下的醒酒汤取些来。
江东庭站起身阻止说,“不必麻烦,我一会儿直接回去。”
他站的稳当,说话也没有胡言乱语,看着倒不像是喝酒的人。
但是到底喝这么多酒,徐九亭哪能让人就这么回去,“马上就是宵禁,要是碰上了,明日你爹就要去牢里捞你了,好不如在我这住一晚。”
江东庭怀疑的看向外面,徐九亭见他不相信,看向露华,“现在什么时候?”
露华轻笑着说,“启禀郎君,马上二更天了,江公子如果要回去,大约刚离开府中大门,更夫就开始打更了。”
“怎么会这么久?”江东庭忐忑起来,“那我在你这住一晚上?”
“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我这什么都备的有。”徐九亭示意露华找人带着他去洗澡,喝这么多酒满身的酒味。
一会儿露华回来,“郎君,江公子正在洗漱,咱们这两边厢房都是妥当的,一会儿引江公子往哪边去?”
“不必这些,今晚他和我抵足而眠便可。”徐九亭放下书,伸个懒腰,小小的打个哈欠,今晚睡得晚估计明日也会起晚。
今晚陪他在这喝这么久的酒,也不知道江东庭这小子明日会不会轻松些,账房不用了,可以给他送些军户过去,银钱一事事大,想到他身边也许有几个用的顺手的人,得叮嘱王孔宁教教他们才行。
徐九亭先上了床靠在软枕上面,他翻着书,不时打个哈欠,等了好些时间才等到慢吞吞走进来的江东庭。
江东庭刚洗完澡,面色红润,他走过来用结结巴巴的舌头再次确定道,“徐弟,我和你睡一起吗?”
徐九亭往床里面的位置拍拍,“对,别磨蹭,早该睡了,快上来。”
江东庭瞅着床边已经放好的两只鞋子,匆忙退掉自己的鞋子,踢着它们脚尖朝外,和另一双一起一样摆放整齐,越过床边的人往里面爬过去,掀起被子钻进去。
徐九亭把书放下,摸一把他垂下来的头发,确定是干的,放心下来。
江东庭猝不及防被他伸过来的手吓一跳,默默用眼睛注视着他躺下,等灯熄灭后,他小声开口:“徐弟,我没骗你,小时候我见到你那次可喜欢你了,我那时候就想着等我长大,就要做你这样的人。”
徐九亭翻个身面朝他,沉思两秒,猜测道:“我帮过你?六岁,先见到的你爹,再见到你,这样来说那时候大毛和绒绒还没来到你家……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说?”
江东庭一惊,不太自信道:“你、你不可能猜出来吧。”
徐九亭留下一句“你猜”,转身平躺回去,嘴角微扬,睡觉。
第二日起来,里面的被子下边已经凉了,想必人已经离开许久了。
徐九亭慢悠悠洗漱时,露华在一边说话。
露华:“按照郎君的吩咐,大郎君的衣服微改后江公子穿着很合适,他昨日穿来的那身已经洗好,正在晾干。”
徐九亭点点头,开始吃粥,“让城门处守着的人多注意点,父亲和母亲该来了,让王孔宁给我寻两个可靠、在京中面熟的人,我有事要他们去做。”
王孔宁在江家守了一夜,天亮看到江家正主回来,俩儿子被老父亲叫到屋里挨了一顿鬼哭狼嚎的打,这时候精神萎靡,又听到郎君的吩咐,哀叹自己脚不沾地的到处跑,简直是劳累命,话虽如此,回去睡觉前,还是先找了几个可靠的人给二郎君。
徐九亭在书房看见了这两个军户,两人一个圆脸一个方脸,均是站姿挺拔,带着股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军中味道,他递过去一串名字,“接触这几个人,先和他们混熟,不要暴露了你们身份。”
两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目送两人离开,露华担忧道:“郎君这么说,他们能懂吗?”
“他们专门做这些,会做好的。”徐九亭还待把昨日没看完的书拿出来,忽然听到外面有紧促的脚步声。
“郎君,老爷和夫人来京了。”张进身为外院大管事,许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他怀里抱着一厚沓簿子,正是前几日要统计出来的东西。
没想到他来找郎君走到门口,接到这个消息,他赶紧跑进来,短短几步路跑的气喘吁吁。
“来了,走,去门口迎接。”徐九亭站起身往外走,刚走上两步又猛地回去,露华已经把斗篷拿了出来。
“郎君快披上,外面有风。”露华赶紧说道。
“那这些簿子老朽先收回去?”张进着急忙慌的跟着一起跑,赶紧插一嘴问问。
徐九亭不在意的摆手,“母亲来了,到时候母亲要了给母亲送过去吧。”
徐九亭只感觉压在肩膀两边的担子一下轻许多,什么账簿,那才不是他该管的事情,母亲才是各中能手。
虽是快马先来通传,待老爷和夫人回京的消息传遍府中,大大小小的管事和主事的婆子都等到门口迎接,也等了一柱香时间才有马匹拐过来门外大路上。
“来了。”有跑得快的小厮跑回来小声喊了一声,收到这声提示,众人都绷直了身子想站的更稳妥精神些。
徐九亭不管这些,待马车稳稳当当的在众多马匹拱卫之间停下来,他迎了上去,“爹,娘。”
听到儿子的声音,王清芳在马车里迷蒙的答应一声,她推推旁边的徐父,“到京城了?”
徐父没好气道,“早叫你了,我先下去,你继续睡吧,马车直接进去。”
徐父从马车上下来,见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奇怪这臭小子太久不见,居然想念成这样,他上去拍拍儿子的肩膀。
“昨夜连夜赶路,先让你娘再歇息会吧。”徐父往府门口看过去,站在两侧的人拜在地上,“恭迎老爷夫人回府。”
“行了,都起来吧。”徐寿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大眼一瞧,里面熟悉的缺了几个,儿子的信里都交代了,等过几日再说。
徐寿上了另一匹马车,喊儿子一起上来,劈头盖脸骂道:“在族里那群孩子不够你费心,啊,在府里管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上来了,废了管事,掺和八皇子的事,你就能耐吧,等着吧,等你娘醒了看她骂你。”
徐九亭:“……”
徐九亭轻轻呼出一口气,卯着劲的犟:“我娘才不会骂我,只会夸我能为大兄分忧了,连大兄也夸我,不会觉得这些是杂七杂八的事情。”
说完他一扭身,往马车外看去,给老父亲一个背影,只觉得神清气爽。
“你个兔崽子。”徐寿径直上手糊了他一巴掌后背,“怎么给你爹说话呢?”
后背猛地被打一下,不疼,但徐九亭懵了,“爹你怎么动手啊?”
徐寿哼一声,“动手教训你,有本事告诉你娘去。”
“好呀爹你怕我告状,一会等娘醒了我就去告状,爹你动手打我。”徐九亭在心里指指点点。
徐寿: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
徐寿试图缓和气氛,“你大兄南下,长媳和我的大孙子搬回来了吗?”
徐九亭一惊,他拍了下额头,紧急叫马车停下,“爹你不说我差点忘记,和嫂子说好了去搬家,她正好今日回来,不巧赶一起了。”
徐九亭匆匆忙忙的喊了些小厮和婆子离开,往中郎将府赶过去。
马车上徐寿叹口气,刚觉得这次回京二儿子稳重了些,亏大儿子夸他,这似乎除了瞎管事,别的也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