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宝,将近三岁,身高不及腰迹,大名徐清来,名字起的文雅,实际上是个名副其实的老虎崽小胖墩,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看起来健壮的很。
小孩子身上被小毯子裹着,由一个强壮高大的小厮抱着,送来时身边跟着奶嬷嬷,并两个丫鬟。
他们一进门,徐九亭先迎了出去,欣喜的伸手把人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大宝。”
徐清来听见声音扒开毯子,露出他头上的老虎皮帽,和一双黑黝黝大大的眼睛,他先是找了一圈看到奶嬷嬷后放下了心,然后好奇的看着陌生的人,询问道:“你是娘说的叔叔吗?”
“对,我是叔叔,还记得我吗,你给我写过信,我也给你回过信。”徐九亭含笑说道。
“记得,”小胖墩挣扎着从他腿上下去,行礼道,“侄儿清来见过二叔。”
原来下去是要行礼,是个乖巧又健康的孩子,徐九亭很高兴,让陈生把早备好的玩物拿出来,再上几盘孩子易克化的糕点,“这是二叔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给侄子的玩物里面有九连环、陀螺、象棋和围棋,十几本书画,还有上次出去看杂耍买回来的玲珑球和字帖。
“好多哇。”大宝瞪大眼睛,蹲下身拿起最上面的玲珑球,好奇的翻动看上面色彩艳丽的小鸟,“这个小鸟好漂亮。”
徐九亭示意露华把屋中的火炉烧的大些,一起跟着蹲下身,“这个叫鹦鹉。”
屋内其他人悄悄退了出去。
徐清来不是怕生的孩子,来之前爹和娘已经告诉过他这是谁,他还和叔叔通过信,互相送给对方过礼物,两人已经是朋友了,徐清来拿着象棋,扯了扯叔叔的袖口:“叔叔,咱们下五子棋。”
陈生把小桌搬过来,徐九亭慢条斯理铺着棋格,“你要黑子还是白子?”
他觉得和大宝一起玩,比自己看书有意思多了,时间慢悠悠起来,像是院子里慢腾腾飘下来的树叶,心内好像得到了久违的安静,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想。
围棋的格子太多,他们明显没什么时间观念,下棋下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才下到第二局。
过来询问传膳的露华抽空看一眼棋局,上面黑黑白白玉色润泽的棋子横竖纵横,看起来激烈的很。
“我嫂子他们通知了吗,还是有其他的安排?”徐九亭询问道。
徐清来意识到在说娘亲,一同抬起头看着露华。
“徐夫人说她们忙着理事,让郎君和小郎君先用。”露华对着孩子笑道。
两人都属于要吃些容易克化食物的人,菜式没什么可以挑的,经奶嬷嬷看后,饭菜都端了上来。
“大宝,要不要叔叔抱着喂你吃?”徐九亭怜爱的朝徐清来伸出胳膊,询问道。
“可以吗?”徐清来看向奶嬷嬷,面上有些高兴又纠结了下,他朝着手里拿着围兜的奶嬷嬷商量着说,“我想让叔叔喂我,就一次,嬷嬷不可以告状。”
徐九亭失笑,也看向奶嬷嬷,“看来大宝已经会自己用饭了,好厉害,就今天抱他一次可以吗?”
奶嬷嬷行了一礼,慈祥的面容上同样笑道:“那就只一次,夫人说小孩子惯着会养成懒惰的脾性,想必很久才一次,不会养成坏脾性。”
徐清来立即保证道,“哇,很久才一次,太好了。”
主动让奶嬷嬷给自己围上围兜,取来自己专用的轻便木碗,徐清来走到叔叔身边,伸出胳膊:“叔叔,抱。”
两个人一起,比一个人用膳多出两道菜,徐九亭颠了颠怀里满意的重量,“小清来一看就是不挑食的好孩子,才能吃得这么强壮,长大以后和你爹一样高。”
徐清来好奇的问,“叔叔没有我爹爹高,是因为挑食吗?”
小朋友的好奇心,徐九亭啧一声,均匀的每种菜给他夹一些:“叔叔也不挑食,不信你回去问你爹爹,我小时候吃饭是你爹喂得。”
徐清来看着碗里一会摞起小山的菜,惊奇的哇一声,“真的和爹爹一模一样呀。”
一旁的奶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
“自然一模一样,”徐九亭回答他,“我娘说我吃饭挑食,跟着我大兄吃饭,就从来没挑过。”
下午太阳落山时,大嫂带人一起来接儿子。
大嫂名为张芝,左大将军之次女,外能用刀虎虎生威,称得上一句夸赞将门虎女,内能管家持物,嫁给大兄五年了,和大兄感情很好,徐父徐母还没有回老家时,一起在府里生活过两年,两人还算熟悉。
徐九亭送走依依不舍的小侄子,“改日大兄有空了,嫂子和大兄一起多带大宝来走走,府上只有我一人,空荡荡的。”
张芝笑的爽朗,她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不虚虚答应,只说:“小叔一个人孤独了就来我们府里看看,你大兄每日值完班回来还有时间,让他到这也行。”
那是喊不来了。徐九亭何尝看不出大哥现在躲开风头,在八皇子即将宴请的时刻,硬是一次也不上门。
张芝明显也清楚这点,“小叔在府里多加保重身体,绿藤院已经修整好了可以入住,那边清净,小叔觉得吵闹了可以搬过去,宴请一事我来操心就好。”
于是刚把菊花摆好的陈兴大管事,得到了个新命令:把菊花都搬到绿藤院去。
陈兴:???
徐九亭也知道这样做不妥,咳了一声,安抚道,“我也知道如此反复更改不妥,只是事情恰巧不巧的赶到了一起,要麻烦陈管事了,这次众人劳累,府里给大家加几个菜吧。”
陈兴这才绷着脸下去。
陈生看着人走远,才回来忍不住笑,“陈管事要怀疑人生了。”
露华也笑,“陈管事不会多想,换做其他人还以为咱们郎君报仇呢。”
徐九亭的确觉得有点难为人了,想了想,让人再追加些赏钱,毕竟饭菜是吃到肚子里的,钱才是真到手的。
在府里闷三天,徐九亭的病终于好全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江东庭有没有上门找我?”
露华说,“郎君的吩咐奴婢一直记着呢,没有人来寻您,也没有人来寻陈生,角门仪门各处的门,除了来找陈兴管事的人,咱们府上没有上门的人。”
难不成是之前头一天见面,自己太热情,把人吓跑了?
或者以为自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
徐九亭难办了,君子之交向来是走到哪算哪,上赶着还是头一次。
思考了一会,他抚掌,自言自语道:“管他是怎么想的,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最多防备点我,我要给他的都是好处,又不要他付出什么,没有必要拒绝我。”
说干就干,徐九亭带着陈生和两个护卫,接着逛街的名义去赶早集,一路指向性极强的朝着馄饨摊去了。
早集要早,晨光还没有扫落枯枝上的露水,集市上各种卖菜的便占着路两边,公开叫卖起来。
许多卖的都是自家种的吃不完,或者干脆和别人换一换。
他们一行四人在菜市场上格格不入,走到哪别人都要多看两眼,徐九亭来到馄饨铺找位置坐下,陈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朝老板招呼,“老板,来四碗馄饨,加虾皮要姜丝。”
江绒绒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熟人,她跑过来笑着说,“是你们呀,徐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家的摊子呀。”徐九亭笑笑,江东庭大约将近中午才会来看摊子,现在摊子只有两个人。
等她走后,徐九亭透过馄饨锅的热气,打量锅后面的人。
江家的叔父叫自己江云开,年纪约上了五十,头发和胡须白了过半,虽然父女两人开着摊子,招呼客人的却不是江家叔父,而是江绒绒这个姑娘家,江家叔父在后面煮馄饨,这在其他人看来明显是被人诟病的。
徐九亭知道为什么,江家叔父从军队里出来的人,走路说话的姿态与常人不同,如果在外边招呼客人,上一世也不可能直到江东庭身份暴露,才被人发现这是位在战场上杀过敌人的小将。
江家叔父平日里甚至会为了掩人耳目装瘸,装作一条腿因为病痛无法挪动的迹象,让街边邻居都深信不疑。
现在白色雾气后面的江云开显得十分沉默老实,一举一动都透漏着做过许多年的熟练。
馄饨上的很快,碗里约有十个馄饨,精致小巧的馄饨肉旁边飘着透明的馄饨皮,上面撒着淡绿色的紫菜、黄绿的姜丝和焦香的芝麻,再飘上一滴香油一滴陈醋,味道飘散出来,一个时辰前吃过早饭了,徐九亭还是觉得食欲大开。
磨磨蹭蹭吃了一炷香时间,再吃下去担心占着位置影响摊子生意,徐九亭便打个招呼离开,准备快午时的时候再来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