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的身姿傲立在刀光剑影中,眸光悄然一转,如冰刃钉在聂谷华脸上,冷冷道:“聂谷华,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聂谷华面如土色,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恐惧蔓延至他四肢百骸,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顺着脸颊滑下,“啪”地一声落在青石地面上。
“你……你竟然没死?”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因惊惶而显得分外沙哑。
青衣人冷冷环顾周遭,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死而复生的无双城主仿若从地狱归来的厉鬼,眼底的杀意令人不寒而粟。
“你们这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舍得死呢?”
他浅笑,将手里的人头轻轻一抛,人头骨碌碌滚到聂谷华脚边,个个瞠目而亡,正是恒阳派最出色弟子们。
聂谷华忍着悲痛,强自定了定神,持剑指向他,壮着胆子道:“你背逆正道,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既然十几年前杀你不死,今日便再杀你一次又何妨!”
郑不凡、上官鸿、崔鸣彼此心照不宣,立时亮出兵器,分站三方,虎视眈眈地盯着青衣人。
慕少容拿着剑,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刚一迈步,就被人捏住了胳膊。
沈璃漫不经心地道:“慕少门主,这件事与雾隐门没关系,我劝你不要强出头。”
慕少容低头看着他,说道:“叶修是假名吧,他也不是司镜尧对吗?阿璃,你为何要帮一个图谋不轨的人隐瞒身份?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沈璃轻淡地道:“因为整个武林都没有这个人重要啊,我不会允许谁动他一根头发,任何人都不行。”
慕少容笑了,笑容里却含着凄然和央求:“我不动他便是,你跟我走行么?不要管这里的事好不好?”
沈璃道:“酒都还没喝完呢,坐下喝酒。”说完就将慕少容按回座位。
步临尘往慕少容手里塞了一把花生,温言细语道:“慕少门主,我师弟说得对,咱别管闲事,吃花生哈。”
青衣人在四人面上巡睃一圈,眼底戾色大盛,曼声道:“当年你们设计构陷屠司家满门,今日我便来讨一个公道!”
“司镜尧勾结魔宗证据确凿,何来构陷?”人群里有人愤愤然地叫喊出声。
沈璃抬眸望去,见一鹰嘴鹞目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指着青衣人道:“萧陵风的告发血书,我们都曾亲眼目睹,乃千真万确。”
这汉子是灵山派二把手曾河,当年血洗无双城他也出了不少力。
“萧陵风?”青衣人阴寒一笑:“不若你亲自去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写过这封血书!”
“他早死了………”曾河语声陡然顿住。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僵硬,血液一点一点的凝固,一身的内力被一股凶猛真气压制,半点也使不出来了。
青衣人五指凌空一吸,曾河的身躯就被他抓了过来。
他扼着曾河喉咙,冷声道:“目盲心瞎,为虎作伥,该死!”
曾河在他手里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脸上惊惧的表情还栩栩如生。
出手、取命,不过刹那。
“二师弟!”郑不凡悲嚎一声,拔剑刺向青衣人。
其余三人心知单打独斗绝非青衣人对手,不谋而合地同时出手。
四大绝顶高手合力的一击,足以开山裂石,地动山摇。
青衣人拔剑出鞘,身姿如青龙夭矫,利剑疾逾闪电,隐含风雷之声,一剑对四刃,竟半点未落下风。
步临尘兴致勃勃地观战,丢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咔蹦一咬,说道:“师弟,这是惊龙剑法吧?千幻剑和惊龙剑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真不愧是无双城的传人。”
沈璃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看上的人。”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只听一声剑吟之声彻耳惊心,四名绝顶高手瞬间从空中跌落四方,狼狈不堪。
青衣俊颜如同杀神降临人间,问道:“还有谁,想要同我过过招的,一起上罢”。
满堂宾客几百人,骇异地望着他,谁也不敢踏前一步,只有四大门派的弟子,硬着头皮上前将各自身受重伤的师尊扶起,
青衣人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璃身上,神色瞬时变得柔和。
沈璃站起来乐颠乐颠地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偏过头埋怨道:“下回再不辞而别,不理你了。”
夜修臣浅笑道:“不会有下次。”
郑不凡勉强站起,嘶声道:“你究竟是谁?与司镜尧什么关系?”
这时韩晓声已率人将聂轻歌和聂小婉制服,闻言傲然道:“我家尊上乃无双城少主,司玉辞!”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夜修臣,也就是司玉辞。参加过无双城灭门惨案的人心沉到谷底,感觉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沈璃拿袖子把夜修臣脸上溅到的鲜血轻轻拭干净,说道:“这些粗活以后交给韩晓声跟谢昭去做,交给我也行。你看,都把弄脸脏了。”
夜修臣看见他脖子上挂着那块玉佩,心里一阵欢喜,问道:“过几日我要回千月岛,你愿意与我一起去么?”
沈璃巴不得呢,心知夜修臣已然对他有了点意思,这回去千月岛说不准还可以跟前世一样,夜夜与他在幽冥殿芙蓉帐暖共度春宵,很爽快就答应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言谈举止毫不避讳,压根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这在名门正派看来多少有点不知羞耻伤风败俗了。
聂谷华推开搀扶他的弟子,冷笑道:“原来司镜尧的儿子就是魔宗月尊,你还不肯承认无双城勾结魔宗残害同道么?”
夜修臣转身冷睇着聂谷华,说道:“勾结魔宗的人究竟是谁,聂盟主应该心知肚明。”
聂谷华咽下一口腥甜的鲜血,硬声道:“我自然知道,你父亲司镜尧不仅勾结魔宗残杀各派弟子,还杀人灭口,其罪罄竹难书。”
夜修臣面无表情道:“杀人灭口,你是说萧陵风之死么?”
饶是聂谷华脸皮再厚,也不禁一阵心虚,声厉内荏地道:“血魂谷大战那日,萧陵风临死前亲手将血书交到灵山派弟子手中,这便是铁证!”
夜修臣哂笑一声,说道:“你笃定萧陵风已死,所以才敢这般信口雌黄么?”
聂谷华定定看着他,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诡秘地笑了起来:“或许,是那萧陵风诈死诬陷司镜尧也未可知。”
夜修臣轻扫他一眼,幽幽道:“好一个利齿如刀,狡言善辩的小人!”
聂谷华黑着脸不置一词。
正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长发修眉,凤眸滟潋,神色肃冷幽厉。
步临尘张大嘴巴,一颗花生米从嘴里掉了出来,吸了口气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慕少门主,你掐我一下看看?”
慕少容呆然半晌,喃喃道:“我好像也在做梦,怎么觉得这人长得像你小师叔萧陵风呢。”
璇玑宫关门弟子萧陵风,连玉当亲儿子养大的小徒弟,自从死后他的画像就一直挂在宫主书房。
连玉去世前吩咐谁都不许把画像取下来,所以璇玑宫的弟子们对萧陵风的样貌并不陌生,慕少容常去璇玑宫做客,也曾见过几次。
在场众人亦是个个呆若木鸡,一阵静默之后,人群中逐渐喧闹起来,惊愕之声不绝于耳。
“萧陵风不是被司镜尧杀了么?怎么还活着?”
“难道司镜尧真是被冤枉的?”
“是谁在陷害司镜尧呢?聂盟主还是萧陵风?”
“萧陵风有什么理由陷害司镜尧,我认为……”
上官鸿和崔鸣面面相觑,当年血洗无双城起因,就是萧陵风临死前那封揭发司镜尧与魔宗相互勾结,在血魂谷屠戮江左四大派的血书。
他们万万没想到萧陵风根本就没死,明明当年聂谷华与郑不凡拿着血书,召集正道侠义之士,言辞凿凿地控诉司镜尧意欲灭口萧陵风,以致他重伤身亡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聂谷华与郑不凡,同声问道:“聂盟主,这是怎么回事?”
“郑掌门,你不是说你同门师弟,是在萧陵风临死前拿到那封血书的么?”
郑不凡脸色惨白,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心乱如麻地将目光投向聂谷华。
所有人都注目着这位武林盟主,脸上神情各异。
聂谷华紧绷着脸,心中早有计较,咬牙道:“萧陵风,你个狼子野心的贼子,原来你早已归附魔宗,是你!勾结魔宗残杀武林弟子,诈死利用血书构陷司镜尧,将武林同道玩弄于股掌之间!”
郑不凡立刻心领神会,接话质问道:“萧陵风,你是如何欺骗我师弟,导致各大门派被你愚弄错杀司镜尧的?”
他在如此境地还不忘将其他门派一同捎带上,分明是告诉所有人,参与血洗无双城人人有份,一个也别想置身事外。
众人听得聂谷华与郑不凡义正辞严的声辨,也不禁纷纷怀疑起萧陵风来。
沈璃忍不住皱起眉头,嗤笑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聂盟主与郑掌门这么不要脸的,到了如此地步还要挑拨离间反咬一口么?”
又转头问夜修臣道:“他是萧师叔你早就知道对吗?”
夜修臣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一直没告诉你萧师叔就是我义父,你生我气么?”
沈璃本来还有些窝火,觉得夜修臣不该什么都瞒着他,可听见他温言软语的声音,心头一软,说道:“不生气,我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夜修臣低眸一笑,原来有的人真的很好哄。
萧陵风斜睨一眼沈璃,问道:“你就是沈家小子?”
沈璃走到他身前行了礼,乖顺道:“侄儿沈璃见过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