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了六日，风平浪静。
羽行军并未再到东宫内询问，天启帝那里也未传出分毫消息，不过凤殷被停了凤阳牧一职的消息倒是传开了。
猜疑声四起，朝堂上亦是有人闻风而动，参凤殷的折子又多了不少。
凤殷的伤养了这些时日已然好了不少，除了面色仍显苍白，已然可以下床。
他穿戴整齐，坐在轿子内吩咐于德：“去羽坤宫。”
于德面露难色：“燕贵妃向来与您不和，您这时去燕贵妃怕是不会见您。”
燕贵妃为人张扬，仗着天启帝的宠爱，平时就不把凤殷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中，更别说是现在这个时候了。他担心殿下被拒之门外，到时候传开，宫内这些人就更不把殿下放在眼中了。
凤殷端坐在轿内，于德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懒懒道：“往日她可能不会见孤，今日一定会见，走吧。”
不多时轿子便到了羽坤宫门口，于德对守门的太监道：“太子殿下前来探望三皇子，还不快去禀报。”
羽坤宫守门的太监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过来，急匆匆便向燕贵妃报告。
燕贵妃正在给凤萧喂药，听到这话药差点撒出去，虽然凤殷被停了职，她心情极好，可她的萧儿被凤殷下毒伤还未好呢，下毒的人竟然就来了，她可不想见凤殷。
她手中的勺子甩出去，砸在前来报告的小太监脑门上：“不见！让他走！我的萧儿还没好呢，看到他影响心情！”
小太监本就怕她，这几日她喜怒无常更害怕了，立马就要跑出去回话，自己也逃脱魔掌，立在一旁的燕青山却突然开口：“回来。”
小太监又不敢动，看向燕贵妃不知何去何从。
燕贵妃将脸转向燕青山，十分不乐意：“兄长您不会是要让他进来吧？”
燕青山示意她屏退不相关的人，道：“他毕竟是太子，你身为三皇子的母妃，自然要表现出宽广的胸襟，他打着探望手足的名义前来，你若是将他拒之门外，岂不是给人留了口舌。”
他们燕家有两位嫡女，长女为人沉稳心思细腻，教养时便是想着要送入宫内的，偏偏陛下没有看中，选了次女燕云。燕云便十分骄纵了，行事作风风风火火，不会顾全大局，并不适合入宫，但陛下就是看中了，他们也无法左右。
他只得嘱咐嬷嬷多多教导燕云，可是她性子已成，收效甚微。
燕贵妃依旧不是很乐意：“陛下已经停了他凤阳牧的职位，他这个太子有名无实，我怕他做什么。”
燕青山对她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提醒她：“一切都还未定呢！”
虽然除了凤殷被解除禁足一事，其他事发展都颇为顺利，朝堂上参奏凤殷的折子越来越多，陛下也已表现出对凤殷的极为不满，但他这几日总是说不上的心神不宁。
“难道兄长的意思是陛下会袒护凤殷？！”她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到前几日陛下解了凤殷的禁足，心中隐隐不安，“我去找陛下为萧儿申冤！”
说着就要起身，燕青山忙将她拦下：“不可！”今日陛下特许他进宫探望三皇子，若是他一来燕贵妃便到陛下眼前哭闹，陛下会怎么想燕云？又会怎么想他们燕家？
燕青山知道和她解释不清，只能先安抚住她：“只是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怕出什么差错。顾家虽被抄了，但毕竟在朝中盘根错节那么多年，朝廷上下难免还有人左右摇摆，这几天太子殿下谢客，我想见见不到，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探探。”
燕贵妃这才放下心：“兄长您总是如此谨慎。”最后还是吩咐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午间日光正盛，凤殷沐着光踏进房门，乌黑的长发在日光下丝丝分明，或是因为受伤，他比几日前好像瘦了几分。
燕青山不似燕贵妃如此张扬跋扈，对上凤殷这个无实权的太子依然是礼数十分到位，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凤殷只嗯了一声，目光并未多在他身上停留，只朝着凤萧而去。
燕贵妃立马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拦他，看到燕青山的眼神又停住了。
凤萧的毒前几日已经解了，只是身体虚弱需要修养。他并不比凤殷伤的重，只是燕贵妃硬要他卧床。他自小就害怕凤殷，见凤殷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眼神还不忘向燕贵妃求助，小声地说：“皇兄要……要做什么？”
燕贵妃虽然溺爱他，可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尤其是牵扯上凤殷的时候。聪明才智比不上凤殷不说，有自己有燕家给他撑腰，陛下也偏爱他，凤萧偏偏就是害怕凤殷！太不争气了！
凤殷有什么可怕的？现在他的职位都被免了，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自己儿子见了他竟然还是这副畏惧模样，实在让她窝火。
她狠狠地瞪了凤萧一眼，凤萧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凤殷。
接着凤殷便对着凤萧一笑。凤萧愣了，僵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凤殷道：“本宫听闻你被人下毒很是担忧，只是前几日自己伤的颇重，今日才来探望。”
凤萧还未说话，燕贵妃便怒了。凤殷这话不就将给萧儿下毒的罪责全部的责任都摘出去了吗？陛下都已经停了他凤阳牧的职位，他竟然还嘴硬。
她可忍不了凤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下不管燕青山的眼神制止，挡在了凤萧床前。
“萧儿的毒分明就是你指示人下的！那个下毒的小宫女都已经指认是你，你竟还是不认，可怜我的萧儿还把你当亲兄弟！”
旁边的嬷嬷上前阻止也未能成功，反被她甩开。
“你不要以为陛下解了你的禁足便是赦了你的罪，陛下迟早要治你毒害萧儿的罪！”
面对她怒火滔天，凤殷还是那句话：“毒不是孤下的。”
“你……！”燕贵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凤殷的嘴怎么就这么硬呢！
等她好不容易喘匀气，正要好好和凤殷理论一番，门外却突然传遍了开一道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燕贵妃立马端正了身子，这个时候陛下来宣旨除了萧儿的事情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难道是要治凤殷的罪了？她立马露出笑意，凤殷不认没关系，陛下认就行。
她嚣张地看向凤殷，道：“事实自有陛下辨别！”然后便跪下接旨。
只见于善扫视房内，目光落在凤殷身上，道：“太子殿下竟也在此，那咱家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还牵扯到凤殷，燕贵妃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笑意更盛。
然而燕青山却不如她如此乐观，若陛下真的是要治太子殿下的罪，应是到东宫宣旨，又怎会到羽坤宫？恐怕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果然，只听于善开始宣旨：“三皇子中毒之案，乃宫女心怀怨恨所为也，陛下居怜之心，赐三皇子及燕贵妃……”
不过片刻时间燕贵妃便从惊喜到不可置信，双目无神地跪坐在地上。圣旨中虽对萧儿中毒一事惋惜心疼，赏赐众多，可也笃定毒是宫女因怨恨所下，未提及凤殷半个字，这是完全否认了凤殷给凤萧下毒的可能啊！
燕贵妃蹲坐在地上久久未起，经身旁嬷嬷的提醒才接旨。
凤殷此时在她身旁道：“孤早已说过，不是孤做的。”
燕贵妃下意识就要与他争论，可看着手中的圣旨终是压了下去满肚子的不满，纵使是她再傻再没有脑子，也知道圣旨代表了什么。陛下都已经下旨说不是凤殷做的，她若是再执意说是凤殷，这可就是抗旨了。
她不甘心地看向凤殷，手中的圣旨都快要被攥出洞了。
此时于善转向凤殷，道：“还有一道给太子殿下的口谕。陛下言太子凤殷鞭伤难愈，特赐舒痕膏。”
“儿臣接旨。”凤殷双手接过舒痕膏。
舒痕膏乃西域进贡的奇药，可去一切疤痕，每年也只有几瓶，平时是在天启帝的私人药库，今日赐给凤殷，看来的确是重视凤殷背后的伤。
“那咱家就不叨扰了。”于善宣完旨就走了。
待于善走后，凤殷笑着对燕贵妃道：“本宫也不叨扰了，三皇弟好好养伤。”说罢不等燕贵妃回答便转身而去。
燕贵妃看着他的背影，双眼恨不得将他烧出两个洞。她甚至怀疑凤殷早就知道陛下今日要来宣旨，是故意到她眼前气她的！不过立马就被他否定了，凤殷又怎会猜到陛下的心思。
待房内只剩下燕贵妃与燕青山俩人，燕贵妃终于爆发了：“陛下不是已经停了他凤阳牧的职吗，为何又突然下这么一道旨？现在咱们的不计划不都乱了吗？萧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难道萧儿一辈子都坐不上太子的位置吗？”
她边说边摔东西，若非燕青山在，怕是要将整个羽坤宫掀了。
燕青山按了按太阳穴：“陛下心思难测。”他亦是没有想到陛下会下这样一道旨，简直和陛下在朝堂上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
他道：“我需与父亲商议一下，到时会给你消息。”
然后又叮嘱她燕贵妃：“身在宫中必须时刻注意你的言行，这几日最好闭门谢客。”他让燕云闭门谢客是怕燕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到时候经外人口传出她对陛下的不满可就遭了。
虽然陛下宠爱她，现在不会罚她，可以后呢？一切还是要谨慎。
燕贵妃这才收住不满：“知道了。”她对这个兄长还是十分敬重的。
此时门外的宫人前来催促：“燕大人，探病时间已到，请出宫。”
年轻男子本不可进后宫，燕青山能进来是经了天启帝特许前来探望凤萧，时间到了他半刻也不敢多待，一经提醒便出了凤萧的房门。
他走之前对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看好贵妃娘娘。”
……
燕青山以为凤殷早已走远，却发现他的轿子就在羽坤宫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停着。
树荫婆娑斑驳落在地面，恰好遮住轿身，轿门敞开，凤殷在轿内端坐着，仿佛是在等他一般。
燕青山上前行了一礼：“拜见太子殿下。”
只见太子殿下缓缓睁开眼，眼中似无情却有笑意：“孤听东宫的人说你要见孤？所为何事？”
燕青山的喉结不禁滚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太子殿下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好像……好像……天启帝在面前。
他深呼了口气：“卑职只是听闻太子殿下重伤，想前去探望，今日见太子殿下无碍便放心了。”
凤殷点头。
燕贵妃与凤殷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作为燕贵妃的兄长，燕青山的这副说辞任傻子听来都知道是假的，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拆穿。
凤殷并未再与他交谈，抬了抬手示意于德放下轿帘。
燕青山恭敬地将他送走，直到看不到凤殷轿子的影子才松了口气。只不过数日未见，太子殿下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更沉稳，更难以看透。
轿子行在宫中青色的砖瓦路上，凤殷闭起的眼睛突然睁开，道：“去承德殿。”
于德略显惊讶：“太子殿下去承德殿做什么？”承德殿是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太子殿下之前经常去，可现在殿下被停了凤阳牧一职，没了去那里的理由，况且这几日陛下似乎对太子殿下十分不满，若是去了怕是会惹得陛下不悦。
凤殷望着摆动的轿帘，道：“去请父皇恢复我凤阳牧的职位。”
作者有话要说：凤萧：皇兄对我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