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暮雨他们的马车到了京都北城外面,蒲暮雨说的那个兴隆村子的时候。
已经是月上中天。
好在这个村子里的村民看到他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
都是热情的往家里让。
整个苍灵能够如此热情好客的。
也就只有这些个靠近京都的地界了。
“小姐,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
“还是要留在这里?”
小德子带住马车。
将马车从两匹汗血马身上卸了下来。
牵着马匹拴在树下。
“今天先在这里休息。”
“明天在说。”
“跟村子里的人打听一下。”
“再往前面走是哪里。”
“顺道在问问,哪里有市集。”
“咱们走的匆忙。”
“什么都没有准备。”
“得去人多的地方,补充一下食物水。”
蒲暮雨伸了伸懒腰,站在旁边看着小德子喂马。
她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好像小德子这个人是个真正的能担的起事的男人。
“行。”
“那您先洗漱吃饭休息。”
“剩下的交给小的。”
小德子差点脱口说交给奴才。
好在及时的收住了口。
蒲暮雨没有说什么。
只是浅浅的笑了笑,转身进了他们今天借住的一户,家里只有一个大娘的家里。
其实看到这么好的马车,村子里的人都很愿意招待他们的。
看着就是有钱富户家出来的小姐。
住在哪里,招待好了,离开的时候,都不会少给银子。
但是蒲暮雨却偏偏就在那么多热情的村民里,挑了过来送棉被的孙寡妇。
孙寡妇年轻的时候丈夫病死。
留下她跟两个儿子。
后来两个儿子参加了征兵。
都去了边疆当兵的。
一走数年,有没有音信。
说死的,有说的升官的。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好在孙寡妇虽然家里没有亲人在,但是好在官府里每年还会送些吃食和银子过来。
才让孙寡妇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对于孙寡妇,蒲暮雨在上一世的时候还是有印象的。
别看现在这个女人如此落魄。
几年以后,她的两个儿子在自己二舅带领下,奇袭成功。
立下了军功。
随着二舅回京,得到了陛下的重赏。
从此一飞冲天。
后来也是一方巨擘。
这个女人也是那个时候,被封了夫人。
入宫参加自己儿子的庆功宴。
自己也是那个时候见过这个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命不好。
日子刚好,女人就积劳成疾死了。
现在早了几年,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身体这会就不行了。
若是可以,她倒是想带着这个女人一起离开这里。
女人一个人在村子里日子过的并不好。
甚至看得出来,村子里的人也都十分的排斥厌恶她。
觉着她是个不祥的女人。
否则怎么会是克死了丈夫,儿子。
刚刚村长家的小孩子还追着女人喊扫把星。
克人精。
“孙嫂,你家就自己一个人?”
蒲暮雨坐在烧的热乎乎,铺着新被褥的炕头上。
看着忙里忙外的孙寡妇。
“嗯。两个儿子当兵走了。”
孙寡妇手里收拾的动作一点没慢。
好像这已经是十分司空见惯的问题了。
“那您在村子里日子过的很辛苦吧。”
蒲暮雨双手捧着孙寡妇塞到她手里的,热水瓷碗。
“小姐,天冷,喝点热水。”
“家里也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
“我就给你放了点糖。”
孙寡妇避开了话题。
“谢谢。”
蒲暮雨看着手里捧着的海碗。
她知道的现在的白糖可是100文一斤。
普通的农家,一年的收入最好的时候也就只有十两银子。
尤其糖和盐都是限购的。
所谓限购就是按照家里的人数,去官家采买。
并不是说你想买多少,你就能够买多少的。
这一碗的糖水看着不怎么起眼。
实际上,却已经算是很奢侈的招待了。
毕竟这水想要喝出来甜,可不是放一点点借个味道就行的。
孙寡妇怕是买了糖自己都舍不得吃,攒着,想要等儿子回来的。
“哎呦谢什么啊。”
“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
“平日里更是没有什么走动的人。”
“家里能来个客人,跟我说说话啊。”
“我还要谢谢你呢。”
孙寡妇身上有着村中女人特有的朴实。
“您想去看看儿子么。”
蒲暮雨低头抿着碗里的白糖水。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回喝这样粗糙简单的东西。
可是那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真诚却让她的心里酸酸软软。
“小姐,您知道我儿子在哪里?”
孙寡妇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窝窝头簸箕。
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蒲暮雨。
小德子和冬雨两个人警惕的挡在了蒲暮雨面前。
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但是他们就是拼了命也是会护住自己主子的。
他们随着蒲暮雨出宫,就是为了照顾保护她。
“嗯。应该是在北域的边城。”
“正好我们也要去那边。”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们同行。”
“至于花销我来承担。”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就带了个丫鬟和护卫。”
“身边还缺个上年纪的婆子。”
蒲暮雨知道孙寡妇犹豫。
不是不想去亲眼看看自己儿子到底是死是活。
而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当然也可以不相信我。”
“毕竟我们萍水相逢。”
“我会知道你,也是在边城亲戚的嘴里,听到他们提起过。”
“若是有机会,会来接你去边城,跟两个儿子见见。”
“多年不见,怕是你都快要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了。”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
“想要帮衬上一把。”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蒲暮雨没有在去多给孙寡妇一个眼神。
“小姐,您是说真的么?”
“我的儿子还活着?”
孙寡妇哪怕跟别人嘴硬,说自己的孩子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在为国家效力呢。
其实心里也是一早就认定了自己的孩子怕是已经没了。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连个信都没有送回来。
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这个做母亲还能不知道么?
自己的儿子一定是出了事情。
才会这一走数年,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家里带回来啊。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明显出身氏族大家的小姐。
却如此准确的说出来了自己儿子所在。
这如何能够让她不激动。
虽然心里激动,却也是冷静的。
她自己有多少银子,心里有数。
此去边城,这么远的路,不说车马费,就是路上的吃食花销。
也不是她一个农家妇人能够承担的起的。
哪怕蒲暮雨说身边缺少个伺候的仆妇。
她也还是在犹豫的。
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远行过。
出过最远的门,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到市集。
现如今让她翻山越岭,跨越多少城市去边城。
她的心惴惴不安。
“你在考虑考虑。”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蒲暮雨也不催促。
反正在她看来,这不过是顺手帮衬一把的事情。
能帮上对方是好事。
帮不上也不过是对方的命而已。
“家里还有几个鸡蛋。”
“我去煮上。”
“小姐吃了早些睡。”
说着孙寡妇就走了。
蒲暮雨也没有拦着对方。
哪怕她知道那可能现在孙寡妇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
“小姐,您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告诉别人我们的去处。”
“不知根,不知底的。”
“多危险啊。”
“若是对方有什么歹心。”
冬雨忍不住叹气。
自家这位小主子有些时候,心过度的善良了。
当然善心不是坏事。
“我知道的。”
蒲暮雨放下了手里的瓷碗。
“冬雨你那上点碎银子,去村子里买上些鸡蛋。”
“要新的竹筒,能装水的。”
“也买些。”
“如果村子里有腌肉,也买上。”
“煮的鸡肉,也买上。”
“财不露白。”
“咱们的银子成色好,一两银子能顶上一千五百文。”
蒲暮雨低声说着。
蒲暮雨的话让小德子和冬雨,转头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以为蒲暮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家小姐。
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人。
却是个懂得人间疾苦的。
“小姐,我去给您烧些热水。”
“早些洗漱。”
“这一天,您也累了。”
小德子说着转身走了。
冬雨忧心的看着蒲暮雨,好一会也没有说什么,从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摸了一块大概有五两的碎银子,脚步匆匆的走了。
她知道蒲暮雨如此说,必然是有着她的考量的。
让她这大晚上的去村民家买东西。
绝对不是单纯字面的意思。
而是想要让她每家每户都走到了。
看看这些人家里有没有什么人,是可能泄露他们行踪的。
更主要的还是,蒲暮雨想要支开她。
至于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是奴婢,主子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就不该知道。
哪怕是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才行。
这就是宫中的生存之道。
蒲暮雨看着冬雨和小德子都离开了,才放松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她也是提心吊胆的。
作者有话要说:2023年10月26日08:0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