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闲在家中,虽然不忘练习演员基本功,还根据自己上半年的拍戏经历写出了一篇万字长文发给柳和雅老师看,但是林年觉得自己有必要走出去看看,而不是一味的闭门造车,可是去哪里呢?
扒拉着手机也不知道问问谁,突然看到班群里提示新消息,点进去一看是话剧上演的通知。
同样是学习表演,话剧虽然在形体上和屏幕演员的要求不大一样,但是二者本质上是一样的。
发消息的是曲靖,之前和林年一样签约了王何宇的演员经纪公司,“难道已经放弃小荧幕,回到话剧舞台了么?”带着疑问,林年私戳了曲靖。
“曲靖,好久不见,我刚看到群里的消息,即将上演的那部话剧你也参演了么?”林年斟酌了一下,决定直来直往,不绕弯子。
“对,跟着跑了几年剧组,也挣不出名头,还不如演话剧呢,在电视剧行业,挣得钱再少也比当话剧演员挣得多,但是话剧演员自在得多。对了,你最近在帝都,好久不见啊,一直听说你上戏、上综艺,混得很好呀。”
“都是走运了。对,我最近在帝都,这两天正好没什么事做,所以想去看看话剧幕后排练。正好就看到了你发在群里的通知,我能去你们后台观摩一下排练不?”
“可以啊,随时欢迎!你们这会儿是不是就在排练?我现在就过去。”
“对,这是地址。这个剧院你来过么,你别从正门进,我们平时排练走的都是旁边的小门,你除了地铁沿着马路一直往西走,看到正门后继续走,遇到的第一个小胡同右拐,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那里进来就行。虽然你到了也能联系我,但是我们走戏的时候,不一定来得及看手机。”
“好的,没问题,迷不了路。”
林年套了件白T、牛仔裤,拿上手机就出门了。
说来上一次看话剧还是毕业那一年看的各个专业上演的毕业大戏,那一次她感受到了不同主题、形式的表演的趣味,远比平时的作业练习感受到的趣味震撼得多。
她时常为别人的创造力而感叹,而觉得自己似乎只有表演的技巧。
今天是工作日,上午11点的地铁上空荡荡的,一直快到地方了,地铁上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下了地铁,林年对着ABCD四个口有些迷茫,她只得逐个去指示牌那里看看地图上显示从这个出口出去以后有哪些地标性建筑,才确定D口更近一些。
你要说林年为什么不看手机,哦,她忘记了。抓着手机也想不起来点开地图看看。出来地铁口,循着路线找来,林年很快发现了曲靖提到的小门。
小门刷着绿漆,却被阳光晒得斑驳了,周边爬满了刚繁茂起来的爬山虎。林年推开虚掩的门,穿过铺着石板路的庭院,却被小巧精致的庭院拦住了步伐。
林年终于“想起”自己带了手机,掏出来拍了几张照片,才继续向里走。
进去后,却仿佛和屋外是两重天,走廊里一片昏暗,即使听到人声,感应灯也选择不亮,等眼睛适应了一下,再靠着几间有人的房间漏出的灯光,林年才大约看清路,不至于撞上走廊里堆放着的一些道具。
“嗨,林年!”正在旁边休息的曲靖看到从房门探进来的一颗脑袋,“正要给你发消息问你到哪里了,能不能找到地方,你就来了。”
房间里排戏的人一共就四五个人,听到曲靖的声音,眼神齐刷刷看过来。很奇怪,明明人很少,却给人一种被上百人盯着看的紧张感,林年无声地伸出右手跟大家摆了摆手,拘谨地向前欠了欠身。
“别紧张,当时一起去递简历的那个林年跑哪里去了?”本来很久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自己的老同学的曲靖对林年还有些生疏,大家平时也并不常私聊,还担心尴尬来着,没想到林年看着比自己还紧张,倒让她的那种尴尬感消失了一些。
一起演话剧的几个人认出是林年,一下子来到面前,刚才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派头消失不见,换上了欣喜。
“这是我们大明星林年,也是帝都戏剧大学的,跟我是同班同学,当初我俩还一起逐梦演艺圈呢,现在她是混出头了,我没混出来就回来了。”
“什么大明星!”林年拍了一下曲靖的胳膊,“点我呢?你们别听她耍贫嘴,我也是没想到怎么几年不见,当初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样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了。”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林年,在曲靖这么一插科打诨之下,倒是自在了很多。
“你们喝奶茶的吧?一人一杯,不知道你们口味,但是考虑到咱们演员要注意身材,我全都点的无糖奶茶,你们喝得习惯不?”
“习惯习惯,有得喝就不错了。”其中一个人说道,“刚才学姐一进来,我就盯着奶茶看了,谢谢学姐。”
“不客气。你们喝着奶茶的工夫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在排的这部戏吗?”
“这个剧本的来源来自于编剧过年的时候看的一本法国文学《同意》,你听说过么?”
“哦,这个我知道,我前一段时间也读过,听说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很像。当初《房》这本书我一直没忍心读,《同意》这本书我也是误打误撞不知道剧情的情况下,点开读的,读着读着才发现是一个这样的故事,看着就很难过。反正,我看完这本书,更不忍心去读《房》那本了。”
“学姐你知道的话,就好说了,当时编剧写剧本的时候本来也想按部就班地从主角的角度来创作。讲一个女孩子小时候以为老男人对她的好就是爱,甚至主动迎合他的故事。但是这样一来,剧本就落入了窠臼。后来,编剧察觉到书中作者对母亲的埋怨,但其实书中母亲的错误应该如何算呢?编剧读的时候挺为她母亲打抱不平的,倒也不是认同她母亲做得对,只是觉得如果从母亲的角度切入是不是更有张力。”
“这样的话不也落入窠臼了么?落入‘母亲’的窠臼,毕竟跟母爱、母亲相关的剧作那么多?”
“是啊,但是我们想揪住一个点来做,以小见大。”
“哪个点?”
“书名不是叫《同意》么,讲的是作者第一次同意那个男人和自己发生关系。但是,作者的母亲从最开始极度反对二人关系到后面甚至会主动邀请那个老男人来家里吃饭,我们觉得这个转变其实也很值得写,所以就干脆将主角定位了母亲,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展现母女关系、女儿的悲惨遭遇。”
“真不错,其实我看书的时候,虽然也知道作者的母亲必然也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母女关系的沟通也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将女儿身上的这些遭遇推到母亲身上也很不负责任。就跟那个著名台词说的,‘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父亲’,谁又不是呢?女主的母亲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就算自己经历过青春期,但是两代人之间因为成长环境的差异,这种差异包括大的社会、经济、文化上的差异,小的包括具体家庭环境、父母关系等差异,所导致的青春期反应必然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先天性格也存在差异,这必然导致面对同样的危机采取的处理方式的差异,难道不是吗?”林年分享着自己的观点。
“所以,我看这本书的时候也对作者推诿责任的做法有些不认同的。即使她现在……应该有三四十岁了?那么她应该和母亲和解。我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件,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妈妈,和母亲和解也并不是说无论母亲好坏,都原谅她。我以为,将这个经历写出来的过程是和自己和解的过程,而她如果能和母亲来一次深层的交谈,去了解母亲在做母亲的过程中的想法,她那时候的生活,对父亲的看法等,她或许也就理解了自己成长中母亲为什么同样缺位,理解了为什么,也就可以更深层地和自己和解了。这个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啦,毕竟站在局外人的身份点评别人总是来得容易。”
“没关系,学姐不用叠甲,我也挺认可学姐你说的。只是,我们做剧最忌讳讲大道理,我们要做的是呈现事件的发展,呈现人物的复杂,然后任由台下的观众去想象。纵然编剧在写剧本前内心已经有了偏向,这个偏向多少会影响她后面写剧本的走向,但是总体上来说,好的编剧还是能尽量客观地写出笔下的故事。”其中一个学弟说道。
“林年,我们的旁白这两天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你今天要不要帮我替一下她?”曲靖看大家奶茶都喝完了,剧本也聊得差不多了,作为这里面最大的以及主演,招呼大家回到排练。
“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的台词当年在班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别谦虚了。”
“行,那我就不跟你假模假样客气了。不过我得先在旁边练练嗓子,在家闲着这几天,都没好好练功了。”
“没事儿,你直接开始,念着念着就开嗓了,再说我们只是排练,你也不用使上全力来念白,省着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