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符瞬间燃烧,绽放出一团蓝色的球形闪电,不过西瓜大小。
“小孩子的把戏!” 萧申轻蔑地哼了声,并未将这团小闪电放在眼里。
然而闪电却如同封印已久的小恶魔,带着凶猛的威势呼啸着直奔萧申而去。
萧申化出一双巨大的翅膀,振翅往空中飞去。
她继承的是金翅血脉。即便在化为人形之后,金翅依旧保留那对金色的大翅膀。空中是金翅的领地,他们在空中拥有绝对的速度和优势,足以傲视所有其他部众。
当年,忆情曾被萧申那对翅膀深深羞辱过。
她伙同其他金翅,如赶牛赶羊一样,将忆情和她的跟班赶到闲远书院的校场,又像猎鹰猎食一般,在空中盘旋,时而俯冲着追逐他们,看着他们在惊恐和混乱中奔逃,那些金翅便在空中放声大笑。
三叉戟如灵蛇出洞,飞向萧申,将她的翅膀紧紧捆住。萧申再飞不动。
与此同时,李稀童的闪电正正好滚动到萧申的头顶,在一连串的轰隆声中嘭嘭炸开,炽热的电光瞬间将萧申炸得烟尘滚滚,一身漆黑。
忆情收回三叉戟,萧申啪的从空中摔落。
“小杂种,你敢放雷炸我!”
李稀童走上前:“把你的头给我。”
“你说什么?”
“把你的头给我。”
李稀童的声音,平静而冷硬。他一张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忆情就是知道,他气得狠了。因为,他这副模样,简直和他爹生气时如出一辙,深藏不露的怒火。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如同即将断裂的弦,不好收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天君的脾气,一旦爆发,恐怕没人能够阻止。天人和地人纷纷过来劝架,试图化解这场危机。清川急急忙忙往厥中殿搬救兵。
当先赶来的是李轻怒。
他的眼神先是落在忆情和李稀童的身上,然后又转向已被炸得炭黑的萧申。
“她做了什么?”他问李稀童。
他问的是“她做了什么”而不是“发生了什么”。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全进了忆情耳朵。他们说李轻怒竟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偏袒自家孩子。
忆情却觉得他做得很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信任他呢?
萧申咬牙道:“李稀童,在王后的园子里放雷电,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稀童走到李轻怒身边,抬头看着他,却不说话。李轻怒缓缓蹲下,身体微微倾向李稀童:“说吧。”
李稀童附在李轻怒耳边,与他耳语一番。
他这般心思,又叫忆情大为欣赏。这么小的孩子,却能明白父亲的名声重要,他要维护父亲的名声,不愿在众人面前将那些不堪之言宣之于口。
忆情听他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既未隐瞒,也无夸大。
李轻怒听完,道:“我知道了。”脸色并无变化,说罢站起身,看一眼忆情,又看一眼忆情。
忆情莫名其妙,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他脸色这才微微一变。
天空中的云层翻滚,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很快,天王与天后均赶了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乐神萧音。
萧音扑到萧申身边,紧紧抱住她,仔仔细细将她身上查看一番,她的手在萧申的身上轻轻地摩擦,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中充满了愤恨:“姐夫,阿音就只这两个孩子。如今,京儿被他断了腿,申儿又被他伤成这样。”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接刺向李稀童,“小天君可是想让我们萧家绝后啊?”
忆情看向天王,他也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儒雅却不失威严。从前,在忆情眼中,七部众界最好看的三个男子,天王排在第三。如今看来,他还应排第三。
天王道:“怎么回事?萧申,你是被打伤的,你先说吧。”
萧申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申儿先进的园子,本来好好地在看鱼,谁知李稀童他一进来就看到了申儿,二话不说就唆使他身边那只猢狲打我。我气不过,便质问他为何打我,他说,谁让我阿弟是萧京呢!他说我阿弟抢他的灵兽,他见一次打一次。我不想和他啰嗦,便要离开,他却,他却叫他的猢狲把我绑起来,用雷鸣符炸我!”
李稀童道:“你简直信口雌黄。”
萧申哭诉着:“姨父,李稀童他打我就算了,他竟叫一只畜生捆我,羞辱我,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
忆情:……
大爷的,你才是畜生。
天后忽然开口:“吞不下,你想如何?”
萧申道:“姨母,请将这畜生交给申儿处置。”
天王道:“稀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李稀童上前,对天王行了一礼,声音清晰:“禀王上,事情的经过并非萧申所说。我和我家的阿狲,在王后大宫使清川姐姐的陪同下,只是想在这里游玩一番。然而,我们刚到池边,萧申就突然出现,一见面便使出飞爪向我袭来,幸好阿狲及时挡下。之后,她又两次三番口出污言惹怒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才会动手教训她。我之前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针对我,但现在我明白了。”
天王道:“哦,为何?”
李稀童道:“她瞧见我家阿狲有本事,心生妒忌,想据为己有。”
忆情点头。
萧申的声音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李稀童,你胡说八道!我两次三番口出污言惹怒你?我说什么了我惹怒你?”
李稀童没有回应,只冷冷地看着她。
“你说啊,我怎么口出污言,我口出了什么污言?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稀童的拳头再次紧握。忆情心知他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将这些话说出来。这些流言就像草原上的火星,只需要一点风就能引发燎原之火。他的父亲名声本来就不好,如果不小心,还会再多一个叔嫂通奸的污名。
萧音看萧申一眼,立时对女儿的想法心领神会:“我们申儿,她一个女孩子家,她能说什么脏话出来。小天君,你年纪还小,只要你把那猢狲交出来,我们萧家便不再追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稀童身上,一时好奇极了。
李稀童不过是个孩童,此刻被大人们逼得心乱如麻,一张小脸渐渐涨红,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天王皱眉,“她到底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忽然转向一旁的清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道:“你当时在场,你来说。”
清川的脸色瞬间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人不敢!”
李轻怒的手轻轻搭在李稀童的脑袋上,摸了摸。他走到天王面前,“她说,我与王后有私情。”然后,他笑:“王上怎么看?”
他话音一落,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接着,在场的天人、地人及宫使们,齐刷刷跪倒伏地。
萧申也不哭了,诧异看着他,不可置信。这条疯狗!
天后发出嗤的一声轻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此刻都觉得李轻怒真是疯了。这个疯子!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便如鲠在喉,哪个正常男人能忍受得了。
天王转向清川:“她是这么说的?”
清川的声音颤抖,但却坚定:“禀王上,是……是这么说的。”
天王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萧申,孤的妻子与孤的弟弟有染,你从何处知道的?孤怎不知啊?”他仿佛在笑,又仿佛没笑。
王后是王上的逆鳞,恐怕无人不知吧。
萧音慌忙撇开萧申,“王上,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天王并不理会她,而是对李稀童道:“她说了这样的话,所以你才打她?”
李稀童答:“不是。她说若是假的,她把头给我。”
“孤知道了。”天王俯视一圈跪了一地的人,“你们呢?”
“臣知了!”
“小人知了!”
“你们知道什么了?”天王仍不肯放过他们。
“她造谣!”
“她胡说八道!”
天王转向萧音,仍是浅浅笑着:“都看到了?错的确在你女儿。孤,要罚她。”
天后满脸厌烦之态,忽然转身离开了。
萧音问:“王上要罚她什么?”
天王问李稀童:“你觉得呢?”
李稀童,倔强,较真:“把她的头给我。”
“阿娘不要!”萧申紧紧抓住萧音。
“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歹毒!”萧音指着李稀童,“王上,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还敢提你姐姐?造王后的谣,罪不可恕,就送去罪囹吧。”
萧申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罪囹是李轻怒的地盘。罪囹不是人呆的地方。萧音哭道:“王上是真要申儿的命吗?”
天王道:“要么把头给他,要么去罪囹,你是她母亲,你替她选。”
萧音最后还是选了罪囹。
天王问李稀童:“孤的处理,你可满意?”
李稀童点点头。
天王又问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你们呢?今日之事,会往外传吗?”
“不敢!”
“不敢!”
“不敢!”
他们争先恐后地回答,无比后悔今日来了此处,又在心里狠狠咒骂萧申将自己拖进这无妄之灾,只恨不能赶紧去依帝山衷莲处跑一趟,请她将自己今日的记忆去除。
忆情心道,整个七部众界,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敢造天后的谣了。杜绝造谣,从来靠的不是澄清与解释。
天王对李稀童道:“先随你爹回去歇息,晚上,孤在万缕浮香设宴,你来。”说完便先离去了,离开之前,看了忆情一眼。
李轻怒在天帝山有自己的居所,名为明月空江。
三人回到明月空江,李稀童毕竟是个孩子,身体也不结实,折腾了大半天,确实很乏了。躺到床上之后,眨眼便睡着了。
李轻怒将李稀童的被子掖好,起身。
忆情以为他要离开,正想等他出去之后,找出那本《术法诀要》,再仔细研究研究生机八卦阵。
岂知,李轻怒不仅不走,反而坐了下来。
“今日之事,”他踟躇着开口,“我和王后……”
“你胆子挺大。” 她朝他竖起大拇指,“有头脑。”先自爆,这样,压力给到王上那边。
他一愣,摇头:“不是这样的。”
她疑惑地歪着脑袋。
他柔声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叔叔和嫂嫂,关系好一些也是有的,不一定就是那种关系。你是王上唯一的弟弟,王后关心你是应该的。”
他看着她,一时只觉眼前之人可爱至极。
“她是我的母亲。”
“我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