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曲知恒对她发出了邀请,但是从曲知恒的口里说出来的话,都很正派,不容易引人遐想。
他虽然睿智,但是在感情方面却单纯得如白开水。
曲知恒像白开水一样清淡纯净,还有水一样的温润妥帖。
“对,就是白开水。”她在心里突然觉得这个比喻非常贴切,但是嘴里已经下意识嘀咕了一下。
她睁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
原以为他没听到,但是过了半晌,曲知恒的声音悠然响起:“什么白开水?”
“我刚刚想到,你像白开水……”
“像白开水一样寡淡吗?”他嘴角弯了弯,难得地发出自嘲。
“不,是像白开水一样纯净,还有……回甘。”
她飞快纠正他,这是她才发现躺在他的身边,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不敢乱动,就连呼吸也有些凌乱。
“凌疏……”
曲知恒的嗓音开始变得清晰和低沉,他正慢慢脱离刚醒来时的那种虚脱感。
“怎么了?”她吞咽了一下,试图平复下语气。
“为什么你现在在我身旁还是会紧张?”他闭着眼说这话的,依旧是从容的语速,“是我让你感到的紧张了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疑问和一些难以捕捉的自责。
听到他的声音开始恢复正常,凌疏就更加紧张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紧张……”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好奇为什么她一动不动,也能被他发现。
但是问完又觉得多余,因为曲知恒眼中世界和她的是不一样的,被他察觉到也很正常。
她思忖了一阵,睁眼真诚地看着他:“可能因为,我心里有鬼。”
这一次,他的双眼睁开了,一双宁静又幽深的眼,在昏暗的房间内睁开,眼底流光,仿佛能从他的瞳仁洞悉整个宇宙。
这眸光,在睁眼的瞬间,犹如星辰闪烁于辽阔大海。
“你心里有什么鬼?”
虽然曲知恒的直觉很准,但是面对凌疏略显莫名其妙的回答,还是有一瞬间没完全理解她的说法。
他的反应完全在凌疏的意料之内,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压低声音说:“我不能说。”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往她的方向,转过头看着她。
现在是白天,室内的光线是冷光,但是遮光布让室内呈现暗色,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光线。
他正对着她,身后是遮光帘边缘缝隙投进来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轮廓。
自从心里想法越来越多了之后,面对他的目光她就会下意识有些躲闪,全然没有昨晚那样放松地与他相处。
有一瞬间,她觉得昨晚的场景梦幻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游移和躲闪,寂静又坦荡。
“那就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嗯。”她迟疑地答到,在他的注视之下垂下了目光,然后又转而问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还行。”
这个评价对于曲知恒来说已经很是难得,她不可能指望他会回答“不错”或“很好”。
“做梦了吗?”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像是没话找话。
他眼里闪过笑意,点点头,问道:“你好奇自己有没有进入我的梦里吗?”
她闻言,目光一顿,脸颊骤然间有点烧。
刚才问的那句,她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她还真有点好奇,试探性地问道:“是美梦吗?如果是噩梦的话,我还是别出现在你梦里比较好。”
他凝眸思索了一下, “应该不算好不算坏。”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投来了期待他后文的目光,但是模样又像害怕听到不好的后续。
“那梦境很漫长,画面是断断续续的,我处于上帝视角,一开始是北威州大雪,你站在弗莱堡主火上的天桥,穿着深蓝色的冲锋衣,头上戴着帽子,趴在天桥的栏杆边上看来往的火车。”
“然后画面转到医院内,看到了……病床上的你。”
她有些失措,但是更多是好奇这个画面到底是他想象中的,还是真的在梦里复原了那些他去世后的关于她的场景。
“我被困大雪天的那天,确实穿的一件深蓝色冲锋衣,那是我黑五的时候在‘狼爪’买的三合一,可以防水防风和保暖,那天我差点冻得都没知觉了,只好在天桥上来回踱步为身体保暖,如果有火车来了,我就趴在栏杆上看。”
“火车里的画面真的很精彩,夜间火车的票价便宜,可以看到很多年轻人坐夜车和朋友的一起去去旅行,他们会买很多啤酒,放着音乐,在一整节空旷的车厢内狂欢,那画面很热闹。”
她又给他进一步补充那天的细节,她在天桥上,在大雪天,在不安和害怕中看到的火车内画面,那时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心里又羡慕,又失落。
曲知恒总是个很优秀的聆听者,他从不会露出任何不耐,更不会打断她。
不管她说的场景无聊还是有趣,他总是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她,然后适时点点头,做出回应,表达自己的兴趣,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你在梦里有试图和我对话吗?”她忽然看向他的眼睛。
他深沉地说道:“尝试过,但是我在那场景中,并没有实体,就像是隔着屏幕在看电影。”
但是凌疏更好奇的是,病床上的画面有几分真,“你还记得病房内的陈设吗?有什么显眼的地方,我想验证一下这是你的想象还是真实复原的。”
曲知恒的记忆力,哪怕到了梦里,也运转良好。
“进门左侧是的一面落地镜,右侧是洗手间,然后经过沙发和影院,茶几上一直都放着鲜花,应该是……金边玫瑰和的满天星。”
当听到金边玫瑰和满天星的时候,她彻底惊愕到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她最喜欢往室内摆放的花,但是后来到了病晚期,身上的创口太多,她就被转移到无菌病房了。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是巧合吗?会连病房布局都能看到,这确实让我觉得吃惊。”
她感叹完了之后,又问道:“那我当时在做什么?”
“躺着,在看手机或者pad,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点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了笑容,颇有心疼地看着她。
凌疏忍不住轻牵唇角,很是事不关己地自嘲道:“我当时肯定很丑吧,我记得那时候我的脸色很不好看,已经不是用苍白形容了,是白得发灰发黑,看起来非常丑。”
“生病了而已,不丑。”他柔声安慰道。
她笑容有些凄惨:“可是这病,要了我的命。”
“不过我也觉得,或许所有的不幸都符合塞翁失马的道理吧,如果我身体健康,活到了老死,或许我就没有机会和你相逢了。”
尽管死前很痛苦,但是重启人生却很幸运。
“如果我们相逢的代价是你在病床上痛苦死去,那我宁愿永远不见你。”
曲知恒收敛了笑意,声音有些发冷。
凌疏看到他的这副表情,就知道他现在是无比真实地表达他的立场,气氛瞬间有些冷。
但是她却突然在被子下伸出手,紧紧缠住他的胳膊,执拗又霸道地看着他:
“我不管,我就想见你,我很想见你,不管你见不见我,我都要来见你。”
她略显蛮横的话却化解了僵硬的气氛,让他的严肃坚持不过三秒,就有些忍俊不禁。
见他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又变得轻松。
“左手给我看看。”他无奈一笑。
她很乖巧地把左手从被子里伸到他的面前,昨晚睡觉前曲知恒刚帮她换的创可贴,现在还稳稳地贴着。
他看到创可贴没有松动的迹象,面色稍缓,“起床帮你看看?”
凌疏想了想,有些不情愿地摇摇头,犹豫地问道:“再待会儿可以吗?”
她很喜欢这份被子里的温暖,总觉得他的被子比自己的舒服,但是两个房间内的床品质量分明是一样的。
曲知恒明白她的意思,将她的手放回被子,帮她把身上的被子整理好,“好。”
她心里欢喜,尽管试图克制下脸上幸福的笑,但还是溢出了一丝半点。
侧躺着的凌疏,看着对方的脸庞,看了一阵之后有些失神地伸出手,一只手掌展开,轻轻覆在他的脸侧。
她五指伸开,不小心碰到了他凉凉的耳朵。
那不过瞬间无意的触碰,却让她心脏颤抖,无论是触感和温度,都正好。
“可以吗?”她等待了片刻,还是用手指指节碰到他的耳侧,真诚地询问道。
无需过多的解释,曲知恒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他没有面露任何的奇怪,而是觉得眼前的她,在自己面前居然这样小心谨慎。
虽然不理解面前的凌疏为什么盯着他的耳朵看了许久,不过既然是她的小小请求,那当然要答应。
得到他的默许之后,他明显看到了她眼底的雀跃,然后见她又轻柔又珍惜地轻轻指节触碰他的耳垂。
然后用中指的指尖描摹着耳朵外侧的轮廓。
在这个过程中,她眼中原本内敛的笑意慢慢加深,双眼弯成了月牙。
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激动。
“你似乎,很喜欢我耳朵?”
他的眸子带着探寻,对她的喜好感到一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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