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升降梯相连的是一条跟大厅风格类似的长走廊，明亮的阳光从墙上两列整齐的钴色玻璃大窗洒进来，被深色地板吸收，严肃与光明融合，和谐地达到平衡。

“这阳光也是魔法吧？与楼下大厅一样吗？”哈利又问德拉科。

“谁知道呢？你很在乎吗？”德拉科斜眼看他，不明白对方的好奇心怎么就这么旺盛。

“没人告诉我，我们来魔法部受审的原因。不探究点什么，我就要紧张死了。”哈利回答的老实。

“…16岁以下不允许学习幻影显形，因为很容易导致分体现象，就像我刚才小腿上的伤那样。曾经最严重的案例，有个人直接变成了好几部分，抢救无效死了。学会后也必须通过魔法部交通司的考试，拿到许可证才能使用。我两个条件都没满足，用的还是危险系数更高的随从显形。”德拉科解释。

“哇..”哈利感叹，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了。等等！哈利又问，“魔法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踪丝，一种符咒，每个进入魔法界的未成年巫师身上都有，连接着魔法部，可以探测到其宿主所进行的魔法活动。”

“什么？这是监视！”哈利说。

“…”直觉这不是什么应该再继续的好话题，为了转移某人的注意力，德拉科开口询问走在前面的卢修斯，“父亲，魔法部的天气每天都是如此么？”

“部里呈现的天气都是由魔法维修保养处决定的，你对模拟气象这样的魔法感兴趣吗？”

“还行，或许下次去书店可以买一些相关的咒语书看看。”德拉科眼神示意哈利——知道了吧？那些都是气象魔法。

“多掌握些咒语是好的，不过，别太上心了，这类魔法都是表面功夫。”卢修斯又说道。

“好的，父亲。”德拉科没有反驳，直接应下。

哈利咂舌，他看看身旁的德拉科，又看看前头大马尔福的背影，父子间的空气流动得格外滞滉，明明那里空无一物，但哈利却好似看见有一根无形的银线紧紧系着两人，就在刚才，那根线星星点点的透出亮来。

“待会儿我叫保养处的职员拿些他们办公室里的基础资料给你先看看。”停顿一会，卢修斯又张口说道。

哈利稍稍抬起眉毛，德拉科还没反应，他倒是先扬起了嘴角，什么呀，哪有什么银线，一定是他看错了。

乌姆里奇跟马尔福之间似乎不太对付，听见卢修斯的话，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有所消减，嘴唇也张合了好几次，明显是对卢修斯的作派存有很多意见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紧闭着嘴，没说一个字。

接着四个人转过一个拐角，又穿过一扇挂着‘魔法事故司’牌子的沉重橡木门，哈利终于听见了嘈杂的人声，他们到了一个小厅。

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事故司被分隔成了许多办公室，有的门正开着，里面的人或坐或站，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有的门紧紧闭着，或有一两声怒斥从里头传出来；鸦色的纸飞机随处可见，飞进飞出，很热闹。

卢修斯突然转身来说，“很遗憾，德拉科。我的职权中没有陪审这一项，硬是闯进去，只会平添笑话、落人话柄。不过也没有那个必要，严格来说，只是个小型的听证会而已，我会在这外面等你出来，你能够面对的，是吗？”

“当然，毋庸置疑的，父亲。”同样的话，德拉科又说了一遍。

“很好。”卢修斯抬手在德拉科肩头拍拍，“如果可以，其实我更愿意让整个魔法部，甚至是威森加摩都知道、参与这件事。”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接着卢修斯又打量起哈利。

哈利一直注意着卢修斯，见对方看过来，礼貌地笑了笑。

卢修斯静默片刻，饶有兴味地回以哈利一个笑容，“哦！真是抱歉，波特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居然一直都忘了，应该跟你打个招呼的才是。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德拉科的父亲，我的名字是卢修斯马尔福，不要见怪。”

“我也很抱歉，应该先向您问好的才是，大马尔福先生。”

“刚才看你跟德拉科之间，举止很亲密，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霍格沃兹里的那些传闻，卢修斯已经知道了。

他的儿子似乎跟救世主玩得挺..出格的。

“Not at all！”

“I guess so.”

俩小孩异口同声地说，只不过前者是德拉科，后者是哈利。

“喂？”德拉科诧异。

“蛤？”哈利也诧异。

“行了，怪我多嘴，”卢修斯拄着手杖，轻敲地板，微微笑说，“我原以为德拉科你不再喜欢表现得这么孩子气了，你母亲之前还为此跟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他摸摸德拉科的头，“小孩幼稚一点是特权，没关系。”

接着他又对哈利说，“会顺利的，波特先生，待会见。”

“再见，父亲。”他已经17岁，不！都要18岁了！德拉科在心里无声咆哮。

哈利也在一边跟着道别。

他能察觉出这位大马尔福先生并没有多喜欢自己，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多的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这样并不坏，因为哈利发现，在真正与对方相处时，他总是很难放下自己心里的防备，对于这名前伏地魔的追随者。如果对方表现出很喜欢自己的样子，他反而会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跟住我！”卢修斯才刚离去，乌姆里奇就这么下令道。

她的语气并不和善，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在话里加上令人恶寒的敬词，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耐心，加之她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十分地违和。

这位几乎一路默不作声的女士在大马尔福离开前后的态度转变太大了，哈利扭头想看看德拉科的反应，然而德拉科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好像这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哈利与德拉科两人跟着乌姆里奇一路走，约莫两分钟的时间，在经过一个走廊岔口时，哈利从余光里居然又看见了之前说要在小厅里等待他们的大马尔福。

他本想叫德拉科一起看是怎么回事的，刚转个眼珠子，就发现其实对方也看见了。

——大马尔福正跟一位带着黑色高帽、鬓角有些斑白老头在说话。

“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是么？给我肯定的回答，嗯？”这是大马尔福的声音，圆滑、迂回、暗含威胁。

“做出正确的决断是毫无疑问的，可我们必须…”这是那位老头的声音，语调迟缓、颤抖，很无助。

乌姆里奇也注意到了角落里正在发生的场景，生硬地命令哈利与德拉科快点走。

她把高跟鞋踩得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几乎重叠在一块。哈利准备跑起来去追，看见身旁的德拉科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就歇了念头。

“我看见你爸在胁迫一个老头。”哈利说。

“嗯哼。”德拉科随口应着，懒洋洋地，甚至还打了一个呵欠，等待哈利的下文。

毕竟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看见了不是么。

“他为什么要..”

“你猜不到？”

“…是的，我猜到了，”哈利又不是傻子，那个老头肯定跟他们的审讯有关，“但是我心里很不舒服，这样是不对的。”

“你什么时候兼职起上帝了？事物的对错需要用你来裁定？”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得了吧，要不是我在这儿，你觉得我父亲也会为了别人，就比如你这个救世主，而这么做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如若你真的这么秉持公正，为什么当时还会同意破格以一年级的身份进入魁地奇院队呢？”

“那是因为麦格教授说格兰芬多很需要我的能力，当时院队里正急缺一名找球手呢！”哈利解释道。

“哦？那为什么你会接受并使用麦格教授在比赛前送你的光轮扫帚呢？你当时并不知道我父亲给斯莱特林赞助了吧？而且你明知道，你的队友们用的都是学校扫帚棚里的练习扫帚。难道特权发生在你身上，性质就变了？还是说，你只顾着剖析别人，自己却忘了照镜子？”

“可..可我又没有危害到别人，你爸这是胁迫！”哈利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恶心起来，马尔福的确说中了一些事实，他也是个自私的人。

“呵，巨杉会被吹来的风压倒么？那个老头真要是坚持原则，我父亲再如何威胁也无济于事。牵马至河易，强马饮水难。在这个世界，威胁只不过是一种小手段，他要是真的为那么几句话就屈服了，那你也是哭错坟了。”

“我是在说你爸的问题！你为什么总扯到别人身上！”

“因为我不觉得我父亲做错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只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那这就是个坏时代！”哈利几乎没有思考地就脱口而出。

“…”

德拉科面上露出一丝错愕。

“救世主又打算怎么办呢？就是世界顶尖的强者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改变这些糟糕的现象，因为这个‘坏时代’是由无数人的心，做出的选择促成的。”

“我..”哈利迷茫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对于一个时代来说。

“至少你别那样做好吗，马尔福？更好的生活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说的对，我的确无法改变那么多人，但我可以改变自己，也希望可以改变你。”

“…以身传教？你找错人了，破特。”德拉科不再看他。

气氛沉默得发苦。

又经过一个挂着‘自主性无证魔法事故调查组’牌子的办公室后，他们来到一扇黑扑扑的、写着‘审讯室’的铁门前。

乌姆里奇面有愠色的站在那儿，朝他们低声怒吼，“你们是来受审的，不是来参观的！优哉游哉的，像什么样子！居然还要我等你们！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吗？你们现在是犯人！”

可惜两个小孩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无人理会她。

这令乌姆里奇更加怒火中烧，两个小毛孩而已，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可是魔法部的公职人员！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在藐视魔法部的权威！

她抬起手，准备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鬼。

此时德拉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想动手？你最好是能在这儿直接把我杀了，不然，哪怕你只碰到我一根汗毛，后果都是你承担不起的。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德拉科甚至都不正眼看她，腹诽——上辈子是觉得猫抓老鼠一样针对破特好玩，才给你几分面子，如今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康奈利福吉去年刚刚当选上魔法部部长，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竖威，凭他父亲的本事，他今早根本不必走这一趟。

倒是哈利，看着面前的女士恨恨收回手的动作，觉得嘴里也苦了起来。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乌姆里奇拧开审讯室的门，不敢碰德拉科，推搡着将哈利赶了进去。

这是一间幽深的暗室，四周的墙壁是用黑黑的石头砌成的，插着几根火把，光线很昏暗，与外面截然不同。

“上中间坐着去。”哈利听见背后的女人这么说，紧接着他又被狠狠推了一下。

“收好你那恶心的瓜子。”德拉科对乌姆里奇说。

哈利去看德拉科，对方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中间的两张扶手椅上坐下了。

于是哈利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

成人使用的椅子，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宽大了，哈利的脚悬在半空，观察到从扶手旁垂到地上的、左一道右一道的铁链，他尽量靠向德拉科坐着，使他们能够肩挨着肩。

乌姆里奇经过他们，哈利跟着德拉科抬头。

在他们正前方是一座高悬的讲台，立着一张黑色的法桌，位置是空的。台子后，哈利对面，一排排逐渐升高的长板凳上坐着许多黑乎乎的人影，少说得有三十人，身上穿着相同的服装，一直窃窃私语着，哈利看见了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女人加入其中。

干坐了一会儿，哈利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来人俨然是刚才那个与大马尔福交谈的老头，只见他挥着衣袍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直直走上了讲台，原来他是审判的法官。

这时，一个人过来收走了哈利与德拉科手上的魔杖鉴定纸条，放在法官的桌上。

过目后，法官拿起桌上的木锤敲了三下桌子，宣布开始审讯。

“四月七日纪律处分听证会，晨时六点二十分的审判，”他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室内荡开，“审理家住英格兰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的德拉科马尔福，以及家住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的哈利波特，违反《在册危险魔法使用条例》和《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一案。”

第一排长板凳角落，一名记录员正唰唰唰挥动着羽毛笔。

“审问者：自主性无证魔法事故调查组组长奥斯顿丁格；审判记录员：班瓦尔德；被告方证人：暂无..”

审讯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迫使法官的讲话中断了。

“被告方证人：阿不思邓布利多。”一个平静得声音出现在哈利身后，他猛地扭头看去，开门进来的人居然是校长！

邓布利多大步走到两个小孩旁边稍前的位置站住，身穿一袭橙红交错的长袍，目光透过鼻梁上的半月形镜片望着讲台上的法官，长长的银白色胡须和头发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邓布利多先生？”台上的法官，也就是奥斯顿丁格，似乎很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一些意外让我昨日赶来魔法部，正要离开时，听说霍格沃兹的两个学生被通知过来受审，所幸我没有走得太快。”

“那的确是再巧不过了，我想我们需要再为你添置一把椅子——”

“不，不用那么麻烦。”邓布利多温文尔雅地说。

他抽出魔杖，轻轻挥动一下，一把柔软的、带着厚厚的棉质坐垫的扶手椅出现在哈利身边。邓布利多看向哈利，布满皱纹的面庞上展开一个带着调皮意味的笑容。

哈利还是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审判，但看到邓布利多的出现，他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他相信自己的自觉，校长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德拉科则对邓布利多的出现视若无睹，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邓布利多坐好后，彬彬有礼地伸手请法官继续。

“好的，那么接下来是指控，”丁格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羊皮纸，深深吸了口气，念道，“经初步不完全调查，两位被告有如以下罪行：作为霍格沃兹一年级生，于今日凌晨2点28分，在未满年龄要求以及无魔法部交通司颁发的许可证的情况下，蓄意地、明知故犯地使用学校尚未进行教学的危险魔法‘幻影显形’私自离校至戈德里克山谷。被告方是否承认以上指控如实？”

哈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德拉科开口说，“请容我否认蓄意、明知故犯这样的字眼，我只是找不到比‘幻影显形’更合适的魔法能够去戈德里克山谷而已。”

“没有一个教师在教授幻影显形课程时，会不将《在册危险魔法使用条例》告知学生的。”丁格说。

“并没有任何人教授我，我是看书自学的幻影显形。”

哈利听见有一阵惊呼声从奥斯顿丁格身后那一排排的长板凳上传来，此起彼伏的。

“而且哈利波特本人并不知晓，因为我今晚使用的是随从显形，某种程度上，他并没有违反任何魔法部发布的律法。”

“众所周知，霍格沃兹校规中有禁止学生夜游一项，马尔福先生。”

“诉我打扰，丁格先生，”邓布利多插嘴说，“霍格沃兹对于学生的违规行为是否要进行处分，是学校内部的决定，魔法部无权干涉。”

“这..”其实丁格也觉得这一大早的审批过于荒唐，但是上头有指示——涉嫌到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福吉部长不想让人觉得魔法部的条令被人小觑了，所以明面上的功夫，他这个审判长必须得做全了，“经过技术人员对两位被告所持魔杖的检查，双方都曾在戈德里克山谷使用了魔法：恢复咒语和变形咒语，该情况是否属实？”

那是为了修复马尔福裤子的时候，哈利想起，虽然他使用后，并没有成功。

“是的。”哈利承认道。

德拉科也没有否认，他昨晚都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个魔法了。

“未满17岁的巫师，法律明文禁止在校外使用魔法，两者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可有异议？”

全场沉默，邓布利多也没再说话。

“没有。”德拉科与哈利同时说。

“既如此，宣布本次审判处决：念在德拉科马尔福不知情且是初犯的情况下，对其无证使用危险魔法以及私自在校外使用魔法的行为，取消对其□□十日的决定，只进行缴纳160金加隆的处罚，并于七日内与千字检讨同时提交，该处分会记录在其终生档案中，以儆效尤；通过审讯，证明哈利波特并无主动参与无证使用危险魔法，针对其私自在校外使用魔法的行为，进行缴纳60金加隆的处罚，七日内与八百字检讨一并提交于魔法部，同时得到魔法部书面警告一次。”

“本庭解散。”丁格一锤定音。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教训。

三人离开审讯室，走回到之前的小厅，看到多出来的邓布利多，卢修斯拿腔作调地打了个招呼，“校长果真是料事如神呐，消息知道的，不比我这个魔法部内部人员慢。”

话里含沙射影地表示邓布利多一定是在魔法部安插了眼线。

“事关学生，这都是应该的。”邓布利多依旧笑呵呵的，不接茬，“既然我都到这了，就由我带他们回学校吧，省得大马尔福你再跑一趟了。”

卢修斯只看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西茜肯定是很想德拉科回去一趟的。

“一周后放假，父亲。”德拉科表示自己都无所谓。

不过..怎么回事..他的眼皮子突然好沉呐..

“马尔福？！”

臭破特又在鬼叫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