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书延确实还不能做什么,但他不想让和江自己去,怕和江受委屈,也怕他爸真的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等和江喝完粥,岳书延拿了车钥匙准备带他去岳家。
但和江看看身上的衣服,蹙眉转身回了房间,“我换件衣服。”
衬衣和西装束缚感强,而且天气闷热,他肩上的伤闷在衣服里不利于痊愈。
岳书延不让他换,但和江把他锁在了门外。
他上手拧门锁的时候拧不开,手里的金属小球转的咔哒响,最后还是放弃了,在沙发上等和江换衣服。
怕他牵引到伤口,岳书延提高声音提醒他。
“需要帮忙就叫我,别硬撑。”
和江的额上冒了汗,岳书延的声音隔着慢板传进来的时候他才穿好了衬衣。
伤口有一丝痛感,但不严重,和江把领子整理好系上扣子,抓了外套打开门出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领带,岳书延看到站起身,走过去自然而然的从他手心里抽出,抬手绕着他的领子转了一圈。
离得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手靠近了是洗手液的味道,衣服靠近了是淡淡的香水味,脸靠近了……
和江垂眼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领带已经打好了,绕过岳书延带上沙发上的公文包先一步往外走。
他的背影僵直,岳书延在他身后默默看了会儿才跟上。
回岳家的时候和江再一次看到了陈伯,他冲陈伯点了下头,陈伯看一眼两个人,待他们离得近了才说。
“我带和助上去,大少爷在楼下待会儿,或者去楼上找小少爷都行。”
陈伯是在提醒他们,别一起出现在岳善面前,会发生什么更不好对付。
和江应了,但岳书延觉得来都一起来了,看不看到都没什么问题,他爸早晚得接受。
但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就自行离开了。
他跟了两步看着和江没回头,只能停下,在楼下待着。
没过一会儿,楼上书房的门被关上的声响都没超过两分钟,不用自己去找,岳漫池就已经下来了。
从他们开车进来之前,岳漫池就一直趴在窗边,注意开进来的熟悉车辆和两人的动向,直到看到陈伯带着和江先离开,他这才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往楼下看。
岳书延看到他了,等人飞速从楼梯上下来便问:“怎么还没有去公司。”
岳漫池身上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觉得不舒服,总是去扯领子还有领带,最后扯乱了,索性把领带拆下来我在自己手里。
“我是打算去来着,这不是看到你们来了吗,”岳漫池觉得委屈,瞧一眼楼上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不然我自己过去都不知道怎么行动。”
他那点小心思,岳书延摸得门清,“你是又想找和江帮忙是不是?”
被拆穿了,岳漫池笑了一声说:“那我也需要人生导师吗不是,和江哥正好合适,我多和他学习,以后懂的自然比现在无头苍蝇似的多。”
岳书延现在没有精力管他,看一眼楼上的书房没再催他就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岳漫池跟上去问:“哥你不打算上去吗?”
“去哪儿?”岳书延百无聊赖的问。
“书房。”岳漫池指指楼上,“和江哥不是在上面吗。”
“他不让我去。”岳书延说。
岳漫池点点头,摸着下巴说:“我懂了。”
他每次做出这种“我明白”了的神情动作,岳书延都知道他脑子里有两根筋错搭在了一起。
不等他警告岳漫池别想乱七八糟的,人已经开始进行推理了。
岳漫池说:“如果你们是真的……”
岳书延瞥他一眼:“什么叫如果。”
岳漫池锤一下手掌“哦哦”两声,说:“是我说错了,我是说既然,既然你们是真的,爸又不同意,和江哥自己上去会不会被刁难,会不会被狠狠的批评。”
这是明摆着的事,但他一句话把岳书延的心都穿刺挑起来了,心情愈发烦躁。
岳漫池坐下,手里缠着领带玩儿,边绕边说:“爸又不能不认你这个儿子,那岂不是只能丢掉和江哥?”
岳书延紧绷下颌看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这也是自己担心的问题,他看着岳漫池问;“你一晚上都在分析我跟你和江哥的感情状况吗。”
“那倒没有,”岳漫池昨天半夜就给他哥发消息八卦,到今天早上又来,很难不像是想了一晚上的模样。
岳书延探身倒了杯茶水,边喝边焦急的看一眼手表,再盯着楼上的动静。
岳漫池看他哥这么坐立难安,左右看看没有发现陈伯,凑上去问:“哥,你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岳书延一顿,转头看向岳漫池。
他这是又有鬼点子了。
……
和江上楼打开书房的门 ,岳善正戴着眼镜在墙边立着的很长的很高的书架里翻书。
转过身来的时候和将看到他手里多了一串珠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应该只是从山上带下来的小玩意儿。
岳善转头看到他笑了笑。
亲父子就是亲父子,两个儿子都从他脸上复制了一些极为神似的长相。
即便五十来岁,除了脸上多出的纹路,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
他看上去依旧意气风发,只有在咳嗽的时候才缩一缩舒展开的肩膀。
岳善拿着书回到书桌前,手里的珠子碰到实木发出零碎的碰撞声。
“我身体不好,不然也不能逼着书延早早地接触公司大小事务。”
“这看起来对一个人的成长不公平,因为在他当时那样的年龄下,其他人接触事物都是循序渐进的,他却不能有一样的待遇。”
“他的成长是别人的三倍速,甚至两倍速,不过同样的,这么年轻就坐上那个位子的人能有几个?”
和江看着他把书放在书桌上。
岳善不需要他回复,他只想把自己说的告诉和江,不需要他做出回应,除了提出要求。
“你觉得很普遍,但事实就是这样,年纪轻坐上那个位子不代表他有多大的能力,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压力,还有关于年龄和阅历不匹配的质疑。”
岳善坐下说:“这样说,你一定比其他人明白,毕竟你和书延很像,你也是还没有毕业就被我带过来做事。”
他沉默片刻,因为窗帘是关闭的,室内开着灯,灯光冷清。
“但你们又不一样,因为他比你承担的多。”
岳善抬头看向和江,“我有话直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习惯了,小江,我当初让你留下来是想打磨书延,你明白吗。”
他逐渐蹙起眉,和江没有说话,但他理解岳善的意思。
岳善怎么会不知道一开始他跟岳书延的关系非常差,他见多识广,怎么会看不出来和江的意图。
那些和江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哪一件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跟岳书延针锋相对。
但他顺水推舟,不是因为惜才偏袒和江,而是为了磨炼岳书延,如果他连和江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和其他阴险狡诈的人抗衡。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让父子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想到这儿,岳善笑道:“方式是强硬了点,但这样的做法一般都能得到良好的反馈。”
可惜还是出了差错。
岳善想不通,问:“你还记得贺择明吗?贺家的小儿子,贺生的弟弟。”
他发问,和江开口回答了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他说:“记得。”
“你们还有联系吗?”
和江平静开口:“没有,甚至一直以来都很少。”
岳善点了点头,他攥着手里的珠子转了两圈,“联系少的原因你明白吗?”
和江站在原地,灯就在他头顶,他说:“可能是主观原因,也可能是客观原因。”
岳善笑了下,说:“你想的没错,他可能确实喜欢过你,毕竟你确实优秀,但不值得他为了你放弃家产。”
和江抬眼看向书桌前坐着的人,上一次他们这样谈话还是在他走之前,逼岳书延收下自己做助理。
他问:“您是想告诉我他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
“不是,”岳善摇摇头,“门当户对是理智的选择,但不是必然选择,必然选择的是家产,是他赖以生存的企业和发展空间。”
和江心想,原来昨天晚上岳书延回了一趟家,听到的就是这些内容。
可能不像现在这样沉重,但一定隐藏着怒火和暗示,甚至威胁。
岳善滚了滚手里的珠子,圆珠滚动间便换了位置,一粒一粒往下走,然后被一条串在其中的绳子禁锢住,循环往复。
他说:“我就这两个儿子,但漫池的心不在这上面,可能以后会有成就,但不是现在,现在公司需要的除了书延还是书延。”
……
“你一定想象不到其他也想要这个位置的人会有多么的极端,人为了利益可以做出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只要他们有拿捏你的把柄。”
……
“生死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除了被逼的走投无路,或者某个人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没有人会走这条不归路。”
……
“话又说回来,一旦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任人拿捏,你以为是一时的委屈,其实不是,蝴蝶效应会一辈子让人陷入低谷,再也没有抬起头来的机会,除非没有把柄,这样就需要在做出选择的路上无比谨慎,书延就是这样,他站在两条路的分叉口上,但他比较不幸运。”
和江抬眼看他,不明白他说的不幸运在哪儿。
岳善叹口气说:“决定走向低谷,还是恢复正轨的决定权不在他自己手里,起码不完全在他自己手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了很多,这样看起来,和江自己的选择或者看法其实并不重要。
岳善很平静,但却没有给和江选择的机会。
和江冷静的问:“您需要我辞职吗?”
岳善摇了摇头,“没有到那种地步,我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一步一步,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放弃你。”
和江心里明白了,直白发问;“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岳善沉思片刻:“小江,你做助理很多年了,屈才,分公司那边因为职位调动,总经理的位置是空的,书延那边你跟他说清楚,下个月过去行不行?”
和江抬眸,面无波澜,这样的结果在他预料之内,但和自己的想法与选择完全相悖。
唇角微动,他……
“不行!”
声音震耳欲聋,和江本来就不太平静的心被这一声搞得崩了个彻底,他眉心直跳,身后的门板砰的被打开撞在墙壁上,因为回弹,总共两次。
岳书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想把他往后拖但没拖动的岳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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