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书延说要谈谈,和江不想谈,于是两个人僵持着,抓着门板的手谁也不松。
“没什么好谈的,”和江说,“这么晚了不回去让陈伯怎么想。”
岳书延用脚抵着门,也不施力,“最近陈伯没时间,家里要准备修修补补的,要做统计。”
听上去就不像是陈伯自愿的,和江看着他。
上午的时候他不该说那句话,那句话好像把岳书延的某根神经打开了,甚至能说快挑没了。
开始他只想让岳书延清醒,没想到他越来越“疯”。
“你要想清楚你跟我谈的话。”和江最后一次提醒他。
“我什么时候糊涂过,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和江哑口无言,但他还是不打算放岳书延进来,或者任由自己被拉出去。
刚想施力把岳书延挤出去,门外突然有人喊他。
分神的功夫岳书延居然把门拉开强硬的挤了进来,还顺手拍上房门。
站在门外的叶荷:“……”
她没有看到进去的人是谁,那人背对着她。
眸光一动她看向门口停着的这辆车,以及从前车窗看到的一束艳红的玫瑰。
这车眼熟,但这花……
和江没想到他会进来,仓皇的往后退两步,看岳书延站在门口却保持进来的那个姿势不动了。
缓过神来,和江没有再赶他出去,门外也没有叶荷继续喊的声音,她恐怕是先离开了。
岳书延说:“看你的反应,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
和江没说话。
“原本我在餐厅订了位置,你也一定不会答应去吧?”
岳书延能根据和江的反应判断出来,他不想去,自己也不会逼他,只是他想谈谈的想法不会消失。
要不是和江和他说过,自己回来以后变了很多,他以为和江永远也发现不了。
一旦说出那句话,就不会和从前一样,就算和江想逃避也不会改变事实。
那时候和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是诧异,但也只是瞬间的事,所以中午他跟着和江回了家,晚上又出现在这里。
岳书延重复一遍说:“我们谈谈。”
这一次和江动了,餐桌成了“会议桌”。
岳书延看看隔着一条餐桌坐在对面的人,很想把他车里的花拿出来,这样会议桌就能变成烛光晚餐。
但和江一定不会允许,还会把他重新锁在门外,可就没这机会了。
回神,岳书延说:“你知道我的心思对不对?”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
“……”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在意和江,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原因和时间、地点、哪个细节,已经不重要了。
开始他以为是和江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会多放些眼神在他身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企图从中找到把柄。
后来他没在想那些,又觉得是和江不老实,让自己不信任,所以才盯着他,企图从和江的一言一行中找到过错。
直到这些在去了G城之后全部消散掉,原本该相安无事,可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把视线从和江身上移开。
这些好像能从张连垠对他的调侃里发现端倪,某些心声应声破土而出,蠢蠢欲动,萌芽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压制这份感情,好像等着一声令下就可以成长,遮天蔽日。
于是今天上午,知道和江明白他的心思之后,他没有任何想要隐瞒和犹豫的想法。
不过那句话也让他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比如……
岳书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还真成了谈判桌,和江看他连这都能问得出口,一时间竟然不确定他来的目的。
他当时不该多说那一句,于是和江隔着空荡荡的餐桌,意在形成安全距离,看向他说:“我不知道,只是想提醒你,该想想我们的身份。”
“什么身份?”岳书延靠在座椅上叹口气,“从我回来以后你就没表现出来过,现在想起身份,晚了。”
和江一时失语,“当时那些只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措施,虽然说出来的不中听,但也还谨记职业素养,该做的一样也没落下。”
岳书延说:“那现在不需要保护自己了,让我想想身份,要是这样,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和江问:“什么意思?”
“岳家大少爷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得到什么当然是不择手段。”
和江看着他,也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岳书延的任何话都像他进门的动作一样强硬。
但他还能阻止,“我当时提醒你是为了……”
他突然卡了壳,唇角开合竟然没能继续说得出一个字。
岳书延一直在看着他,等到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像给足了两个人清空思绪思考的时间,让他们还能继续谈下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确实起到了提醒我的作用,”岳书延接着他沉默良久的话说,“餐厅的位置我取消了,你想让我清醒清醒,我照做,但是下次‘不清醒’的时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和现在一样,隔着两米的长桌和你谈。”
和江抬眼,岳书延站起身,他要走。
和江问:“为什么能确定会有下次?”
岳书延说:“不确定,但寺里烧香也许真的管用。”
“……”
岳书延走了,铩羽而归,他关上和江家的门的时候在门口站了两秒,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是紧闭的门板,他才抬脚往车旁走。
车厢内光线昏暗,他抽了支烟出来点燃,猩红的烟头一明一灭,烟雾就从窗口飘出来。
他这方法是正常表白流程,怎么到了和江这儿就没有机会施展开,还搞成现在这副强闯民宅欺男霸女的模样,活了快三十年了竟然第一次表白就以失败告终。
不是被拒绝的失败,而是仪式还没展开的失败,这也太扎人心了。
岳书延抽烟抽的凶,没一会儿就燃到指尖儿,他把烟蒂摁灭,余光看到了那束花瓣开始卷曲的玫瑰。
早知道插在和江小花园里了,没准儿还能活到明天早上,现在这败像怎么看怎么像活不下去,更觉得失败了。
他转头看一眼和江的房子,没有任何异动,这才沉默片刻准备开车离开。
只是黑色的车辆闪了两下车灯,车身动了动还没驶出两米远,道路上又变的鸦雀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车门打开,岳书延下车嘭的关上车门,看着轮胎的脸色逐渐变阴暗。
和江坐在餐桌旁还在想岳书延,门口又被敲了两下,他知道是岳书延,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忘了什么宣言吗……
大门打开,他看到岳书延的脸色很不好。
没等他问,岳书延说:“我回不去了。”
闻言和江看看门口的车,疑惑道:“没油了?”
“轮胎被卸了。”
这件事还得从叶荷看到这辆车和闯进和江家里的那个背影说起。
不过说多了伤肝,和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暗自感叹了下叶荷的动手能力,转头就见岳书延在盯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
“……”,和江收回视线,“没什么,今晚你先睡沙发,明天再让时男过来。”
岳书延看看和江的卧室门,又看一眼沙发没吭声。
和江注意到他的视线了,转头就走,“你可能不太明白感情需要双方同意才能进行下一步的问题。”
岳书延看着他走进厨房,顿了顿也跟上去。
厨房内的料理台上是和江刚拿出来的小笼包,他看着他把东西放进蒸屉,开了小锅的开关。
“如果你同意了就能做了吗?”
和江:“……”
理论上来讲是没错,但说出来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和江失语,并且发现每一次自己说点什么,岳书延总能精准的捕捉到让他恨不得收回去那些话的点。
这一顿晚饭吃的很简单,两杯牛奶两屉小笼包。
吃晚饭和江回卧室去帮他找毯子,找一次性牙刷牙杯和浴巾。
这些东西全给了岳书延用,原本没有什么特意准备的意思,现在这样一看,倒像是添了那么点儿意味。
和江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的时候岳书延不在餐厅也不在客厅,厨房里的水花声断断续续,他过去看的时候岳书延刚把餐具洗刷干净。
岳书延转身看见他,正经道:“我提前适应适应。”
“……”
他洗完手出来,和江说:“东西给你放在沙发上了,换洗的衣服也在,但别要求的那么苛刻,有些东西你要也没有,那边的小浴室有洗衣液,干了明天就能穿。”
他说完就回了卧室,岳书延看他关上房门,又去翻沙发上的东西。
确实没有。
不过换洗的衣服是和江自己的,不是新的,但是洗干净的。
他抓着衣服脑子里突然过了一瞬在G城看到的身体轮廓,但理智让他拿着衣服正经的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又正经的洗了内裤,还正经的穿过和江卧室的门,最后正经的躺在了沙发上。
明明和前两天一样,但他就是闭着眼没能睡着,和江卧室的灯早就灭了。
他不后悔今天做的所有事,他能等,也会接受和江的选择,不管是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心情逐渐平静,岳书延也合上了眼,室内一片寂静,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在他耳朵边炸了一下。
客厅的灯亮了,和江出来看,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
岳书延挂断电话,和江没来得及问,他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岳书延脸色不大好,看着和江说:“岳漫池爬窗户把腿摔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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