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择明找上门来不是为了让岳书延羞辱他，本来就看不得他这副姿态，贺择明几乎瞬间怒火中烧。
唯一还没有瘫软下去的就是他越挺越笔直的腰背，几乎和他身后的落地灯杆保持平行。
室内安静片刻，钟表指针咔哒跳了两下，岳书延说：“你这一通叫嚣，是真不怕我生气继续为难他吗？”
贺择明狠狠的摁着手底下的沙发，“就算我不说这些难道你就不为难他了吗？”
砸一下沙发，沙发不痛不痒，贺泽明的手更是一点伤害都没有，岳书延看一眼他的拳头，“如果这一拳砸在你面前的玻璃桌上，我还能信你一点。”
砸在玻璃上……
贺择明身形一僵，如果这一拳真的砸在那上面，恐怕他的手筋都要断两根。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孤注一掷的时候，岳书延却毫不在意他的打算。
“你看到我送他的东西了，还有我给他的待遇，原本我都准备相信他了，相信你和他之间没有什么让我不信任的关系，打算回去以后把最重要的项目交给他，现在听了你说的这些话，我怎么开始犹豫呢？”
听到他转移了话题，贺择明的拳头都软了一下，他相信岳书延说的是真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说这些话。他就是想让和江孤立无援最后投奔他，重新选择自己，这和他想坑岳书延有关系，但如果抛去这些他也想这么做，这是他这两天才有的想法。
面前的岳书延煞有介事的蹙着眉认真思考，贺择明哼笑一声，“你根本不信任和江，说的也都是假的，不然为什么不生气？”
岳书延抬眼，语气轻松：“我还没有损失，生什么气？”
贺择明狠狠的骂了一句，岳书延抬眉，随口提醒他：“注意礼貌，不然可带不走你心心念念的和江。”
他这么厚颜无耻，贺择明嘴里的牙要咬碎了。
岳书延把面前的酒喝完，开始赶人，“贺总要是查不出什么，喝了酒就去休息吧，也不早了。”
贺择明不理会他，面前的酒更是一口也没有碰过。
岳书延抬眼看了看钟表，已经快要两点，酒店提供宵夜的时间马上结束。
看到他的动作，外加餐桌上一直存在感强烈的双人份宵夜，贺择明质问他：“岳总别真的是在等人吧，我打搅了岳总的好事你就直说。”
“知道还不离开，”岳书延沉声说了一句，贺择明登时散了散魂儿，“我也不好说拂你面子的话，就算是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贺总听到了心里也不畅快，到时候再记恨我一两个月，对你对我都得不偿失。”
从贺择明进门，房间内几乎单向的情绪输出持续了半个小时，断断续续的声音隔着门板在走廊里也能听到零星的字眼。
这些字眼能顺利组织成句子，知道房间里的人究竟在谈论什么。
门外郑晨额上的汗没有因为时不时掠过的微凉的风而消失，他也听到了房间内的交谈声，但分不出心来组织内容。
半晌，郑晨压低声音对身侧的人说：“和助，时间不早了，不如……我先带您去楼下休息，或者时男的也行，哪儿住的舒心您就去哪儿？”
和江已经在这儿站了半个小时，几乎是贺择明进去之后他就出现在这儿，还不允许郑晨发出声音。
一开始郑晨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直到他发现这道门的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离的近了里面的交谈声大体能听个清楚，何况还有一个控制不住音量和情绪的贺择明在，听清楚的那一刻郑晨就开始流汗了。
他也没有想到和江出现的这么准时，想把人劝走劝不走，想提醒里面的两位，外面状况不对又被和江拦着。最后郑晨只能在听起来里面的对话不太顺耳的时候在和江耳边插话。
和江每看他一眼都是警告，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被“警告”过八次。但没有办法，他得硬着头皮上。
他甚至很想提醒和助，里面的都是假话，岳总对和助还是很好的，你看岳总把房间都让出一间，还准备了两份宵夜……虽然有可能是服务员准备的，但摆在那里就是岳总的心意。
想了半晌，郑晨不想昧良心，只能再开口分散和江的注意力，“和助渴不渴？”
和江转头看他一眼，两眼，最后抬手把用纸袋装回来的宵夜递给郑晨：“站了半天郑助也累了，帮你打包的宵夜带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替你守着。”
这是要赶人了，忍了半个小时和助终于对他没了耐心，郑晨看着和江手里的东西，咬咬牙还是想救房间里的两个人一命。
“谢谢和助。”
两手交错，郑晨抬手要接，和江转过头又把注意力放在隔着门板的屋内。
于是“啪——”一声，几乎同时郑晨说：“抱歉和助，我手抖了。”
……
岳书延听到门外响声的时候没记起自己前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只听见贺择明嘲他，“没想到你还真的在等人，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兴致。”
岳书延放下腿，低声警告他：“话别乱说。”
他放下水杯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只发现郑晨在收掉在地上的宵夜，还有杯牛奶洒了满地毯。
岳书延抿唇，低声问：“人呢？”
房间内贺择明从沙发上移开，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晨，“郑助怎么这么狼狈，有时间多提高职业素养吧。”
电梯在走廊右侧，正巧停在这一层，贺择明走了。
岳书延往相反的方向看过去，又叫郑晨，“让其他人收拾，你下去休息吧。”
楼道里的脚步声响了两下，和江重新出现在楼梯口，郑晨惭愧的叫了一声“岳总”。
“没事，回去休息吧。”
酒店的门板隔音效果差，任谁也没有提前想到，怪不得这一层只有一间套房安排住人。
和江听到了多少，怎么想的，岳书延猜不出来。
“去哪儿了？”等人进来，岳书延关上房门明知故问，“快两点了。”
和江的表现一如既往，他把手腕上的表拆下来随手揣进口袋，“吃宵夜，不想打扰你和郑助处理工作。”
岳书延帮他倒了一杯水：“没有牛奶了。”
矮几上的酒杯面对面的放着两个，一杯空了另一杯没有动过。
和江接了他的水杯没有喝，放在了桌子上，“岳总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我刚来什么都没有听到。”
岳书延抱臂靠在沙发旁，“那你刚才躲什么？”
“不是在躲你，”和江说，“郑晨说里面坐的是贺总，我得避嫌，毕竟才刚刚让你信任我。”
……
凌晨两点往窗外看，山四周又是雾气。
和江洗过澡出来靠在床头，看着手机划了两下，沈临安早上发的消息被挤到了下面。
聊天框里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老房子是沈临安的老家，墙根底下是成片的狗尾巴草。
沈临安说：在老家的最后一天，明天给你带回去一瓶榨菜。
和江回他：你留着吃吧。
这个时间沈临安也没有睡，社畜熬夜加班，就算请了假也得抽时间忙工作。
-我妈腌的改良版榨菜，真不尝尝？
和江失笑：那就带吧，我尝尝改良版的榨菜。
沈临安：好，我明天下午回，晚上带给你。
他还不知道和江出差的事，和江就靠在床边给他拍了窗外的景。
-明天不行，我后天回，在野外生存。
沈临安：公司团建吗？
和江：怎么会。
沈临安：也是，想象不出你们岳总在野外躺在草地上的场面。
和江打字的动作一顿，告诉他：我胡说的，在出差。
他们没有聊太长时间，沈临安要赶今天早上的飞机。
窗帘没有拉上，和江只关了卧室的灯，月光洒在床脚，和江盯着看了一会儿，在迷迷糊糊中恍惚又听到了隔着门板的说话声。
刚才听的时间久了，听出幻觉来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是有服务生在送早餐，房间内的窗帘没拉，和江皱着眉护了下被阳光照着的眼睛。
他的洗手间在室内，洗漱过后出门看到岳书延也是一身松软的家居服他就知道，今天没有安排，起码白天没有安排。
昨天晚上的情况他们心知肚明——和江听到了室内的话，知道那些是假话，仅仅是为了说给贺择明听，岳书延也知道他听到了，所以没有人挑破。
和江的反应平淡，和平时别无二样，于是岳书延没有追问没有解释，这件事就此作罢。
但总归有人的心里像横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木刺，不容忽视但又拔不掉，岳书延解决不掉这个问题，转而不自觉地给和江一些好处。
早餐不是酒店准备的，是他叫的外卖。
五点那会儿的生物钟把他叫起来，和江的房间还没有动静。
在酒店前台送餐之前，岳书延就告诉他们不用他们送。
他给郑晨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有拨通就又换了打算，比起郑晨，时男更了解和江吃饭的口味。
于是时男迷迷糊糊的订了两份早餐，到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打坐都没有想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跑到郑晨的房间，稍了一份酒店准备的早餐给他，悄悄打听，“郑助，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提起昨天晚上，郑晨一丝不苟的表情上出现一条裂缝，他看着时男，“怎么这么问？”
时男想了想，觉得这个能说，“刚刚岳总说按照和助的口味准备两份早餐。”
这样的弥补手段实在太常见了，郑晨想，自己和女朋友吵架了也是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
当然，和朋友吵架了也差不多。
时男看着郑助的表情慢慢变化，心惊胆战道：“真出了什么事吗？我想都不敢想……”
身边的人开始无尽发散，郑晨这才回神看向他，“别胡思乱想，做好自己的事。”
时男委屈，“哦”一声给郑晨指指电话，“刚才你的手机响了。”
“什么时候？我没有听到。”郑晨诧异。
“你跟我一样胡思……冥想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子君怎么那么可爱灌溉的3瓶营养液，非常感谢！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