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善开口叫他们坐,两人都没有动。
在确定岳善的态度之前,还是站着比较心安。
但岳善蹙眉重复一遍叫他们坐下。
最近天凉了,有风,昨晚睡觉没关窗吹得脖子酸,抬眼看他们不舒服。
两人这才在一侧沙发坐下。
岳善记着陈伯提的邀请函,嘱咐岳书延说:“陈谦提的订婚宴,下个月你替我去,”
岳书延一愣,“我去?”
岳善看他一眼:“怎么了,你代表不了岳家吗?还是觉得打了一架也知道丢人了。”
岳书延丝毫没有觉得丢人:“我是怕去了会砸他的场子。”
听这话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跟岳漫池一样,但偏偏岳书延又不能和岳漫池一样任性,岳善竖眉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不用回来和我说,直接收拾行李飞国外再熬几年。”
岳书延抿唇,他现在怎么能随便飞来飞去,还一飞就是几年。
自己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岳善猜透自己儿子的心思,转眼看看和江,抿唇又提醒他们:“今天晚上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有烂摊子赶紧收,没烂摊子就好好记住这次,漫池打架了是他年轻冲动,你动手又是什么意思?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岳书延开口想反驳,和江猜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怕今晚吵起来又横生其他事故,不动声色的用膝盖碰了碰他。
岳书延偏头看一眼,忍下了改口说:“我明白。”
岳善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微蹙着眉。
和江能约束岳书延,能管着他,但这事想高兴又高兴不起来,想生气又不知道该生哪儿的气。
他重重的出口气,提醒岳书延:“张全会辞职,这两天你该找谁替他的要尽快。”
“辞职?他舍得辞职?”岳书延问,也觉得不可能。
但他爸既然知道张全会辞职的事,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张全嫁女儿的事,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跟和江不知道的联系。
谈起公司的事,不知道是延续以前和江还是他助理时候的习惯还是其他的原因,岳善不避人,没有让和江离开,只说:“上次你们开会的事公司传遍了,后来他带了个年轻人去公司给时远,你知道吗?”
岳书延当然知道,开会的事他正想找机会敲打敲打张全,只是想到现在却听到他要辞职的消息。
另外他往公司塞人给时远,这事还是和江告诉他的。
当时两人说过之后也没有多在意,心想人要是老老实实的干活也就算了,毕竟不能因为张全连坐。
现在他爸提起这事,他先压下他爸怎么什么都知道的疑问,问:“那人有问题吗?”
岳善探身拿了一杯茶喝两口润嗓,“没问题,但不符合流程,已经辞退了。”
岳书延明白了 ,“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您现在终于想通了。”
岳善蹙眉瞪他一眼:“一次两次的可以当看不见,次数多了才好斩草除根,你懂什么。”
“是您说要礼让长辈我才放任不管,我早就说过哪儿有隔了这么远的关系,还不知道分寸的叔侄。”
岳善拧眉,“谁说是叔侄了。”
岳书延:“我在公司听到过他这么喊我。”
和江能证明,张全确实是这么叫的,当时他正在总裁办准备岳书延上任的准备工作,叫人上来送东西,那次张全还迟到了。
把人放走后他临时有事要出去找Tina的时候,门刚开了一条缝他就听到张全在抱怨。
口里喊着“大侄子”,说要让岳书延打压教训他。
现在岳善却说:“那是你祖爷爷跟人拜把子兄弟的后辈,按照辈分算下来,该叫他哥,但现在不说这些了,隔得远了年纪越差越大。”
两人听着也明白了,张全给自己抬辈分,又看中了岳书延不可能计较这些,他好在公司里更有威严。
也难怪岳漫池比他们清楚,让贺择明叫两人舅舅舅妈,他长跟着外公住,外公从他母亲那儿知道的岳家的事情多,恐怕闲着的时候也给岳漫池讲过这些。
岳善抿唇,心想自己竟然跟两个人说起这些来了,听上去像一家人唠家常。
想完觉得怪异,他立刻打消这种念头,借着茶水掩饰自己。
岳书延突然开口打破片刻的沉默,说:“那您怎么卡在这节骨眼辞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开会的时候,对儿媳大不敬才被辞退的。”
手里的茶杯一抖,岳善喝水的表情变的怪异,着急教训他结果呛咳两声,缓过来才骂他:“少在我面前说胡话!”
岳善把水杯砸在桌面上,拿手帕擦擦浇在手背上的水。
岳书延一愣,起身帮他爸倒了杯新茶,“开个玩笑,您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岳善狠狠地瞪他一眼:“这么大人了稳重点。”
岳书延点点头,“明白,”边说着边在退回去的时候顺走一杯茶,坐回沙发上放在和江手里。
没眼看,岳善扔了手帕,严肃道:“你们的事我也没有精力多管,但是注意分寸。”
岳书延一顿,“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就让岳善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偏偏岳书延还要再问一遍,他板着脸:“只说一遍,没听到就当我没说。”
两人逐渐被诧异的表情覆盖。
事实上这些天岳善也想了很多。
岳书延跟和江的事他一开始确实没有办法接受,甚至看到两人在一起就想把和江送出去。
但一旦和江给了辞职信真的走了,他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他想不通两人怎么就能勾搭在一起了,他不过是在上山养性前把和江留给了岳书延,再回来两人竟然摇身一变齐齐站他跟前表明关系。
可在愤怒过后仔细想一想,说白了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
他想了很久,觉得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遇到的最难处理的棘手问题。
后来跟叶荷出去参加了两次家宴,叶荷竟然也明里暗里的提起两人的事,一开始她的说法和自己想的一样,简直想到一块去了。
说是两个人好上了,这关系本来就不对,在公司里如果继续这样工作下去,往一起一站,恐怕路过的小狗都要抬头看两眼叫两声。
何况对两人名声也不好,具体怎么不好,前段时间漫天飞的娱乐新闻就够看了,如果真被外界知道了这种关系,可就不会像前段时间那么简单。
谁都预料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毕竟离谱的事多了去了,只看有没有人为了博眼球、赚流量敢去做。
岳善也是担心这些问题,于是一边担心,又一边想要设法把人拆开。
后来叶荷很是贴心的向他提意见,“你觉得他们这样有问题,又拆不开,我有办法,你听不听?”
岳善当然听,这几天他愁的多长了几根白头发。
叶荷说:“既然现在左右什么办法都拆不开,又要担心外界埋着的地雷,索性让和江换个职位,到时候别说不用担心外界谣言,后面你甚至都不用担心拆不拆的问题,因为工作上的冲突闹得不愉快,你跟岳书延不是深有体会吗?他们两个都是人,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岳善听了,觉得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就察觉到不对劲。
当时他就看着叶荷问;“你不是看不惯书延吗?”
叶荷暴露了也当作不知道,撩撩头发随意道:“所以这和我觉得和江不错有什么关系?”
岳善失语,知道叶荷竟然也帮着两个人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自我。
那段时间他自我怀疑的挺严重,但没什么事下不了决心的。
在今晚听到陈伯说的事,又明白岳书延为什么也动手之后,当场他就冲动的决定在今晚两人过来后,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且把和江送走。
那张辞职信他不会给回复,和江和恒岳签约的年限也还没有到,另外就算没有这些,他也有的是办法强制和江出国。
虽然对和江有点不公平,但他必须牺牲掉一个人,只能这么做。
机票他都让陈伯帮忙订好了,而且留给和江的时间短暂,后天上午的飞机。
这么做也是怕中途岳书延捣乱出差错,他已经竭尽全力做到快刀斩乱麻。
但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都有变数。
因为唯一的知情人有意隐瞒,他不知道岳漫池发生的那些事,经岳书延一说,才惊讶于在自己疏于对岳漫池管教的时候,竟然都是和江帮忙料理。
他没有管儿子的经验,岳书延能长成现在这样他没有出多少力,也没有费心思揣摩他各个成长阶段的特点和需求,除了严厉还是严厉。
但岳漫池自小跟着他外公住,和岳书延的成长环境不一样,性格不一样,自制力也不一样。
如果还用他那一套来,恐怕要乱成一锅粥。
今晚的所有事都让他突然明白过来,和江能带来的帮助不止一点。
更重要的是,看到现在在他面前坐着的两人的状态,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会完全破裂。
而和江留下,对岳书延的管束和制约,兴许会改变很多事,这也是他改变决定的重要原因。
冷静下来思考,事实上和江一直是这样,他总能帮到自己很多。
叶荷提出的那些建议也不是没有道理,重新思考一番,他终于换了想法。
但是。
这不代表他看到两人在一起就觉得顺眼了,尤其看到岳书延又是悄悄端茶,又是偷偷问和江累不累想不想回去的时候,看的他头疼。
本来做出这种决定就有些勉强,抹杀掉了自己的偏见看法,岳书延竟然不知道收敛。
他长出一口气。
但他还有事,还不能赶人。
因为他改变想法的原因,还有其他的。
岳善嘬了口茶,斟酌道:“我听说你现在有别的事要忙。”
他问话的时候看的和江,和江还没开口,岳书延就先替他答:“是啊,忙着呢,整天整天的不在家。”
他这是听到他爸无奈答应两人的事得意忘形,虽说岳善只是借口自己没有精力多管,但他听得明明白白,进到耳朵里就是“答应”两个字。
岳善拧着眉训斥他:“我在问和江。”
在岳书延再次想要开口之前,和江拦截话题回:“是在忙庄园的事,准备做一家高级餐厅。”
岳善早就从叶荷那儿了解过了,听和江没有任何隐瞒,心底松了松嘱咐他:“有需要的就问陈伯,多少能帮上忙。”
这算是岳善做的最大的让步和帮助,是无比庆幸的事。
和江坦坦荡荡的接受了又道谢。
岳善摆摆手,起身离开,“我不留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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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琳琅馆的时候又是快十二点,岳书延从后座拿出早先买的糕点,跟在和江身后进屋。
开关轻响,客厅亮起来后和江先把窗帘拉上。
今晚这一趟挺累人,在哪儿都累,而且是精神上的疲惫。
熬得久了也饿,甜品几口吃完还是觉得饿,岳书延就去厨房煎了两份牛排。
盘子里的肉是切好的,和江吃着,手边又多了一杯牛奶。
吃完他要收盘子,岳书延看他一脸疲惫,眼皮略显沉重,叫人放下盘子说:“去洗澡睡吧,明天我叫你。”
和江就应了,也确实没有更多精力应对。
两个盘子洗干净放好,岳书延拎着垃圾出厨房,但没有先去丢垃圾,他转脚站在和江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门是给他留着的,还留着一盏光线昏暗的台灯,但人已经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怕把和江吵醒,他把垃圾拿出去扔了,又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洗过澡,关了客厅的灯,最后才推开和江的房门。
他轻声爬上床,台灯一灭就陷入一片黑暗。
已经足够小心,但和江那边依然动了动。
他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敢动,想等着和江安稳睡下,结果人在黑暗里开口,问他:“举着胳膊不累吗。”
闻言岳书延快速掀开被子钻进去,胳膊往和江脖颈下穿过,搂着人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还没有,”和江闭上眼,“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该喝点红酒,可惜累了。”
岳书延亲亲他额头,“明天喝也一样。”
和江“嗯”一声,半晌岳书延以为人终于睡着了。
和江却又在一片沉寂中睁开眼睛开口:“不然你下去倒一点,拿过来我们喝完再睡。”
岳书延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重量都轻了一点,怕是喝不了就不能睡。
他轻笑出声,回应道:“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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