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当年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道歉。

为自己当年插入了他和陈秀莲之间道歉。

但是很显然，赵老爷压根就不关心。

是啊，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人。

其实，赵夫人这些年一直不肯离开赵府，压根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赵老爷。

这个赵府，她早就呆得腻了，烦了。

起初呆在这，是因为孩子还小，她的孩子是公子，小姐，不能沿街乞讨，那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他忍辱负重回到了赵府，不管陈秀莲怎么欺负她，她都不吭声。

可是自从洛景接手家业之后，赵家的天平在慢慢地倾斜。等到了洛景因病离世，洛凝接手，一切就大变样了。

自己的儿子女儿很有能力，赵夫人很欣慰。

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很担忧。

如果他们都走了，他怎么办？

少年夫妻，他对她无情，可是她对他，是爱到骨子里了的。

赵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她一旦走了，洛凝绝对不会再管赵家生意，赵家会迅速倾覆。

而一心只贪慕富贵的陈秀莲，是肯定不会和他做穷苦夫妻的。

她不忍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赵家少爷，沦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所以，从来都不是赵老爷不肯抛弃他们母子，是她不肯抛弃赵老爷。

可是洛羽腿上的伤口，给赵夫人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课。

赵夫人抬眼，看着赵老爷，语气温柔，比以往多了几分陌生。

“老爷，抽烟不好，您一直咳嗽，这旱烟还是要少抽。

您的那些茶友，大都是酒肉朋友，您还是少来往一些为妙……”

“停，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在我这说废话的？！”

赵老爷越想越烦躁，当着赵夫人的面，点燃了烟斗。

赵夫人见状，不再劝了。

赵老爷看着她就会想到赵洛景和赵洛凝，一阵心烦。

他挥挥手。

“没事你就滚吧。”

赵夫人没有生气，复又盈盈一拜。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其实，赵夫人也很久没有这样认认真真地看过赵老爷了。

他和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很不一样。

再美好的东西都已经被时光磨化。

当年让她心动俊俏的赵家大少爷，现在不也变成了只知道窝在房里吸旱烟的老头了。

花易衰，色难留。

那段空泛的爱情早就已经随风远去。

如今洛羽失而复得，她那一瞬间才明白什么最珍贵。

失去洛羽，曾经让她一度一蹶不振，若不是有洛凝这个贴心的大女儿在身边，她怕是早就随洛羽去了。

没想到，菩萨还能再给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在看到洛羽腿上的伤痕的时候，赵夫人那一瞬间眼前都黑了。

都说孩子是娘心头的肉啊，她虽然软弱无能，但是对自己的孩子，真真切切疼到骨子里面去了的。

十几年了呀，她亏欠自己的孩子太多太多了。

洛羽被折磨成这样子，现在回来了，还要隐姓埋名。

洛景，已经生生被熬死了。

洛醇，现在也离开了赵家。

至于洛凝，那是她亏欠最多的一个。

明明自己只是个孩子，却承担了两个家庭的重担。

当听到自己的丈夫要把“洛景”也赶出府去的那一刻。

当看到洛羽腿上伤疤的那一刻。

当洛凝口口声声指责她作为一个母亲失职的那一刻。

赵夫人幡然醒悟了。

以前，她为人妻，保护丈夫。

如今，她要为人母，保护孩子。

今天来见赵老爷，也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的痴念告个别。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护着他了。

现在，她要还债了，还欠女儿十多年的母爱。

对赵老爷，赵夫人只剩下几句叮嘱，以及一句还没说出口的：

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

赵夫人的包裹不多。

本来她在赵府里也没多少东西，就背了几件常用衣服，简单的两个包裹就上车了。

因为有季时苏的人在，虽然看着足不出户的赵夫人出府了，大家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没人敢拦。

直到赵夫人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赵洛凝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娘居然真的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赵洛羽在一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道：“姐姐，娘真的答应了。”

赵洛羽瞥了在一边的季时苏一眼，说道：“姐姐，我先送娘走，这边就交给你了。”

赵洛羽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任性，今天她捅了一个大篓子，只能让赵洛凝来收拾烂摊子。

也只有她能收拾。

她今天也吓死了，都是连蒙带猜的，还好因为她捅的事够大，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

季时苏听到这里，插话进来。

“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就全部丢给你姐姐？”

赵洛羽脸皮厚，一点都不怕她。“长姐如母嘛，多担待。”

季时苏本来就没有生气，听到他这么说还觉得有些可爱。

这个被传闻中神话了的赵家二少爷，还有点可爱嘛。

其实赵洛凝也不需要做什么。

因为赵老爷压根没得选。

绸缎庄赵洛景不交给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赵洛明当家，他如果执意不救赵洛月，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所以，这一次说好听点是交易，说不好听一点，是赵洛凝他们放了赵洛月一码。

最后，赵老爷还是拗不过赵洛凝，答应了。

眼下娘都已经走了，赵洛凝就更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赵家呆了。

赵洛凝拿到了赵老爷写下的，不再管赵洛景生意的但书之后，没有在赵府多停留一刻，转身走出了赵府。

深吸了一口门外的空气，赵洛凝终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季时苏一直都跟在她身边，没有插手，让她放手做自己的事。

赵洛凝对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二爷，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季时苏笑着摇头。

“今天的你，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是啊，我一点都不像你想的那样温婉大方，我可小气了，不仅记仇还阴险，你看我连自己的爹都不放在眼里。”

不知道为啥，说到这里，赵洛凝的心里泛起了隐隐的担忧。

她问道：“怎么样，二爷，这样的我，你怕不怕？”

阴险。

狠辣。

六亲不认。

这才是我的本性。

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