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娶赵洛凝进门的那几日，他对这个大小定下的娃娃亲新娘，没有半点好感。

他就当是娶了一个花瓶进门，做样子给父母看。

所以他疏离她，让她只要做好季家二少奶奶就行。

所以他忽略她，新婚不久，一掷千金买下怜香初夜。

他从没有站在赵洛凝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让她独守空闺如是，添香楼初夜如是。

他一直以为，他给她二少奶奶的尊重，就算是看得起她了。

从没想过，她也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反抗这重重压力铸造的牢笼？

他一直以为，添香楼一夜是美好梦幻的。

从没想过，她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她一个弱女子，青楼失身，敢怒不敢言。这种事还被人当做把柄，被人威胁！

在她这儿受气了，他还有后院，还有一大堆女人排着队等着来安慰他。

她呢？

她的苦，又何从诉说呢？

想到这儿，季时苏望向赵洛凝，而赵洛凝也恰好收回了自己游离在外的目光，四目相对，赵洛凝从季时苏的眼神里读到了坚定。

季时苏好像拿定了一个很艰难的主意。

“赵洛凝，我会对你负责的。”

季时苏一字一句地郑重承诺。

赵洛凝头疼扶额：“你怎么还在说这事啊。”

“我会对你负责的！”季时苏再次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不奢求她的原谅，但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采雪的事我会帮你，以后季家没有人敢欺负你。”

“怎么？我这个二少奶奶用得很顺手，想把我留在你们季家一辈子做长工啊。”

赵洛凝试图用调侃的方式缓和气氛，但是季时苏压根不接招，反倒一次比一次还认真。

“季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季时苏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不会拦着你。”

赵洛凝被这句话呛得不轻。

季时苏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反正赵洛凝你听好了，你这辈子我季时苏管定了。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你的人，我会帮你护。”

季时苏越认真，赵洛凝越想笑。

“季时苏，别轻易说一辈子。若是某一天，我离开季家，与你和离，你我毫无关系，你还愿意这样？”

季时苏心里一痛。

这是赵洛凝一直以来的打算，他知道，但是现在留不住，也没资格留她了。

他郑重地点头。

“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个承诺都奏效。”

赵洛凝的心被季时苏这句话掀起了惊风骇浪。

这半年多的相处下来，赵洛凝对季时苏这个人还是小有了解的。

他虽然是花名在外，但是一不威胁女人，二不乱放承诺，大都是你情我愿。

所以，赵洛凝也很清楚季时苏这一句承诺的分量。

这看似哄人，有些儿戏的承诺，绝对是季时苏的肺腑之言，而且赵洛凝相信，他肯定会贯彻到底的。

这让赵洛凝惶恐起来。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奉行的就是有利可图。

谁愿意做亏本生意。

但眼下季时苏在做的这一桩，就是亏本生意。

赵洛凝忍不住问出来：“你这样做，到底图啥呀？”

季时苏几乎是在心里秒回：

图你。

图一个奢望。

图一个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望。

而且，对季时苏而言，事已至此，哪怕到最后一无所有他也没关系的。

他伤害了她，该付出代价。

当然，那些把他当做凶器的刽子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这时，采雪掀开帘子，轻轻唤道。

“小姐，姑爷，到了。”

赵洛凝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而季时苏则率先跳下马车。

赵洛凝由采雪扶着，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迎接她的是季时苏的大手。

碍于有那么多人在场，她也不能不给季时苏这个面子，赵洛凝只得将手交给季时苏，由他抱着下马车。

赵洛凝听到自己心跳的突突声，她生怕别人也听见了，一边捂着胸口，一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几口气。

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的心，这才随着采雪去见宁家长辈。

知道赵洛凝要过来，宁家一早就派人在门口等着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由宁家长辈带路，赵洛凝和季时苏进了宁家大宅。

婚前走门子，这是凰城习俗。嫁女儿的这一方会派人先去男方家里住一晚，派的人一般就是兄长或者已婚的长姐。

赵洛凝出嫁那一次，赵洛醇就去季府呆了一整晚。

这次赵洛醇已经脱离赵家，赵洛景身体又不行，就只能让赵洛凝带着季时苏来了。

赵洛凝带着季时苏进门的时候，宁淮南和季时苏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宁淮南是硬着头皮给季时苏问好，季时苏也是硬着头皮回应的。

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为了洛凝。

赵洛凝和季时苏被安排贵宾居住的东厢房。

日暮西下，天色渐渐地晚了。

用过饭之后，赵洛凝正准备休息，却听有人在敲门，只得将刚脱下去的披肩复又穿上，让采雪前去开门。

季时苏沐浴去了，这个时候会敲门的，也就只有宁府中的人了，毕竟是要结为亲家的，多少还是端正些为好。

采雪开了门，见是宁家最难缠的小姐宁淮初。

她和宁淮初本来没什么交情，只是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没见到宁淮初，觉得有些奇怪，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想必宁夫人还以为她惦念着她，遂让她过来的吧。

果然，宁淮初一进门就摆着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向赵洛凝简简单单地道了一个礼，就径自在她面前坐下来了。

“娘亲差我过来问问凝姐姐，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这个丫头脾气虽然不好，倒是个直肠子一路到底，没有宁淮枳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是，既然她问起了，赵洛凝也只得回答道。

“已经很周到了，听说你上次在绸缎庄的时候，没买到自己想要的绸缎，我今日特意给你带过来了，过一会儿，你看看还合你的心意不。”

宁淮南知道了宁淮枳背后搞鬼之后，训斥过宁淮枳，甚至还主动退出了一个繁华地段的门面竞争以作赔礼。

宁家态度已经这么好了，赵洛凝自然也要识趣。所以她早就吩咐过，让绸缎庄赶出一匹上次宁淮初第一眼看中的一模一样的绸缎来，送给宁淮初做见面礼。

“这都是小事，劳凝姐姐还记在心上，对了凝姐姐，初儿想问你一件事。”

宁淮初找她有事？

赵洛凝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