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献在书案前听着她们融洽的氛围,看着对镜梳妆梓萱,有种让人舒心的安宁感,在梓萱嫁过来之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平和的心境了。
晚宴前半个时辰,梓萱和王爷准时赴宴。
从远处看,皇宫被夜色笼罩,然而走进宫内,但见宫宇金灿辉煌,一路烛光辉映,进入正厅,首先入眼的,就是那颗滚圆硕大的夜明珠,夺目却不耀眼的散发着光芒。
忙碌的人把笑容挂在脸上,掩藏了心中的忧虑万千。
嘉帝和皇后尚未入座,匈奴国的人,也还未入场。
梓萱依着规矩,坐在王子献身侧,她看到舅舅坐在对面的斜下方。
身旁就挨着定北侯夫妇,雪宁从头到尾,遮盖着严实的头纱,若不是那双明亮又皎洁的眼睛,梓萱差点没认出她来。
雪宁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臂,因为人多的关系,位置排得紧凑些,她和雪宁几乎肩并肩坐在一起。
梓萱笑道:“这种场面可不能胡来,端正坐着吧。”
雪宁无奈的收回手,在她耳边快速低语道:“晚宴结束后,我们一起走。”
梓萱抿嘴,微微点头。
她不动声色的对王子献低声道:“王爷,那是不是你的主意?”
王子献亦与耳语之声回她:“更妙的还在后头。”
梓萱嘴角微微勾笑,俏丽的眉目柔情的看向他。
王子献接住她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
对在场的臣子们来说,王子献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腿疾好了,还深得皇上的看重,所以他们夫妻从刚入场,就备受瞩目。
舅舅似乎很开心,举杯遥祝梓萱夫妇,其他不少朝臣也恭祝他们鹣鲽情深。
这时,内监大声的通报,打断了他们的热闹,原来是太子到了。
只见他携一美妇翩然入场,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李欣然。
众臣们迷惑的对视彼此一眼,连太子的“帮佣”国相太史宏都有些迟疑。
太子入场本是应该恭迎,可李欣然只是一个区区侧妃!
不知谁嘀咕了句:这么盛大又严肃的场面,太子不带正妃,居然带侧妃来,可见疼爱非同一般。
众臣们心里立马有了比较,不管正妃还是侧妃,站在这里的就是好妃,立马起身恭迎。
身为国相的太史宏,头一次神情淡淡,因为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压迫在他心口,他暗自悱恻:太子如此任性,莫非真要与龙椅无缘了?
好几个和太子站边的官僚家妇人,对李欣然无比热情,极尽追捧,其她人见状,也不甘落后,心照不宣的附和着。
一时间,李欣然风光无限,翠绕珠围的贵重服饰,更衬得她人面桃花。
雪宁极其看不惯她那样子,扭过头和梓萱交换着眼神玩儿。
太子受惯了恭维,心中自然毫无波澜,他不急着入座,而是拿起一杯酒,朝王子献举杯道:“王兄,本宫这杯酒,敬你腿疾多年,今终得康复,日后还须得好好保养才是,若因与王嫂缠绵床榻,而致旧疾复发,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此话一出,引起太子的党羽哄堂而笑。
梓萱冷眼扫向殿上乐不可支的人,不由攒起双手,恨不得马上起身抡他们一拳。
王子献处变不惊的举杯喝酒,右手握向梓萱硬邦邦的小拳头,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梓萱这才忍下心中怒火,自始至终她都没看太子半眼,免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太子身侧的李欣然虽隐隐有些不快,殿下对梓萱是否太过关注了?
但她还是在旁掩嘴笑道:“是啊,献王大病初愈,切记好好保养,免得让皇上皇后伤心呢。”
王子献沉声道:“怎么,如今的太子府,是妾室当家了吗?”
此话正戳中李欣然的痛处,暗暗咬牙,沉闷的扫了他一眼。
殿内笑话献王的人,也渐渐没了声音,要知道,宠妾灭妻可是高门大户都忌讳的事,刚才不说,是因为没人戳破这层纸,大家也就默认了。
太子云淡风轻的道:“太子妃身体不适,坐卧家中不便走动,侧妃陪同本太子一同出席,也在情理之中,怎么,难道王兄很惦记本宫的妻子吗?”
王子献道:“太子这话多虑了,殿下成婚多年,却一直未有子嗣,我身为王兄,问候一声也是理所应当。”
子嗣一事,是扎在太子心头的刀,除了皇上皇后,其他人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果然,太子怒道:“献王,你什么意思,我敬你一分,你便要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啊!”
王子献脸上的笑容不复,森冷的目光直看向他。
太子微不可察的一颤,献王那神情与气势,如同阎王在世的迫视着自己。
这时,内监宣道:“皇上、皇后驾到。”
殿内众人闻声,立马起身跪迎。
嘉帝入座后,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不悦的落在太子和李欣然身上,一扫而过,道:“众卿平身。”
他来前在后面站了会,太子和献王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则不满的扫了向王子献夫妇,太子鲁莽是不假,可若说献王全无心机,打死她都不信。
太子起身,可他对刚才的事,仍然痛恨不快。
他沉闷的扫了眼王子献,过两天去了行宫,把蛊虫一下,他定要他像条狗一样,跪在他面前舔地,乖乖听话。
不多时,内监就通报道:“匈奴王子金日轩、使臣呼衍赞到。”
这次国宴的主角到了,梓萱感觉到周围气氛的严肃和凝结,这是一个国对另一个国的无声警惕。
女子是不能抬头四处张望的,梓萱一直低着头,听着嘉帝和匈奴人的官话对话,虽然客气居多,但也暗藏锋芒。
只是,那匈奴王子的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梓萱不解,她悄悄往上瞥了一眼,却只看到几双金光灿灿,充满异域风俗的鞋子和服饰。
侍者们陆续上菜,瓜果酒具,样样齐全。
国相率先给嘉帝敬酒,端起酒杯,一番严肃的措辞,把嘉帝夸得直乐。
皇后和太子也参与其中,几人此唱彼和的,好不热闹,匈奴人也只能在旁作陪。
梓萱认真听着,不禁咂舌,没有点会忽悠的本事,怕是真不能长久的待在皇上身边。
直到奏乐声起,舞女们入场,大家皆饮酒作乐,她才稍稍放松,不经意的抬眼,正好看到斜对面的匈奴王子,这一眼,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那不正是她在浮阴山上,救下的那个匈奴人吗!
我去,梓萱不着痕迹的重又低下头来,难怪那日他会说去匈奴找他,可保她一生平安,现在想想,除了王侯贵族,谁会轻易许下那样的话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梓萱感叹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明朝与匈奴人关系微妙,与其交界的边境,一直就不太平,匈奴人时有犯进。
若是让人知道,她曾与那匈奴王子金日轩相识,只需稍作文章,就有叛国之嫌,舅舅一家又手握重兵,那时可就真正是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