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璟靠墙屏息，盯着宋观玄紧紧抓着他的手欲言又止。宋观玄的披风被扔在林中，此时手上汗津津的。高重璟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将他挡在身后。
宋观玄静静等了几息，四下悄然无声。看来扔掉的披风起了作用，虽然没能跑回驿站，但似乎借着林中岔道甩开了那人。
没有听到追来的脚步声，宋观玄戳了戳高重璟，低声道：“没追来，我们要不去屋里躲一躲？”
高重璟望着荒田上的冷月，点了点头。
跑路时没有太多选择，从林中绕出来瞧着这边似有人家，藏好了才发现是排荒废的仓库。
两人蹑手蹑脚地绕进屋内，宋观玄靠着门板稍稍放心。
咔哒一声，木条落下的声音。
宋观玄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宋观玄抿着嘴：“现在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高重璟猛地抬眼：“好的”
宋观玄咕哝两声，如果是我，我就先听坏的：“好消息是这门在外面锁上，他们大概不会节外生枝地开门来寻。”
高重璟目光灼灼：“坏消息呢？”
“这是块荒田……可能明早也不会有人来开门。”
仓库的窗户很高，宋观玄借着月光看不大清，但能感觉到高重璟瞠目结舌的模样。
宋观玄在仓库里转了一圈，里头什么杂物都有。他寻了个盖着布的桌下空隙，刚好将高重璟塞进去。又将自己的匕首塞在高重璟手上：“殿下拿好。”
高重璟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他，眸光沉沉：“你要做什么？”
宋观玄在屋角发现成堆的沙袋，正拽着角往窗户下拖：“我上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出去。” 他费力吃劲地挪着，嘴上不停：“他们就这么将你带走，感觉不像是为了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
高重璟的目光始终落在宋观玄身上：“那就只能害命了。”
宋观玄走过来，嘿咻一声将桌上的凳子翻下来：“可那两人却不像是杀手，我摸他们身上的衣料随虽然不算贵价，但也是寻常村民山匪所没法得到的。你不觉得是当时我们扔在临溪的两个宫人？”
高重璟觉得有理：“怎么办？”
“只能指望他们是想借此事邀功，打算让殿下受些委屈。”宋观玄顿了顿：“可惜我给人扎了个大窟窿，恐怕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宋观玄将两个沙袋摞起来，又将高脚板凳摞在沙袋上，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
下一秒，高重璟从桌子下钻出来帮他扶着板凳，仰头看着他：“看出来玉虚观的身手不错了。”
宋观玄向下望着高重璟：“那是当然。”
宋观玄两手扒拉这窗沿，勉强露出眼睛，除了能看见远处的树梢和田地，看不清一点近况，甚至不能知道墙角是否有人。
他撑着手又往上爬了爬，脚尖已经离开了板凳。
高重璟小声：“你快下来，要摔的。”
宋观玄骤然注意到脚下悬空，脚尖蹬了蹬心虚道：“高重璟……我好像挂在上面了。”
高重璟看他不会卸力，两脚在空中扑腾，干脆伸手去接他。
宋观玄发现时就已经晚了，手上力气一松整个人掉了下来。
千万别踢到凳子，不然要发出响声。
电光火石间，宋观玄摔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还好，是麻袋。”
咚，凳子砸在他背上后滚落墙边。运气不错，也没发出声音。
高重璟看着胸前的宋观玄抬起头来一脸自豪，推了他两下：“不是麻袋，是我！”
宋观玄惊觉，爬起来按住高重璟一点点将他身上摸了个遍：“砸伤你没有？”
高重璟莫名紧张，宋观玄并不重，高重璟并不担心，但也跟着检查自己的胳膊腿：“你要是从那上面摔下来，还不得断两根排骨。”
宋观玄查完放心拍了拍高重璟肩膀：“那是肋骨，不是排骨，殿下。”
高重璟又被宋观玄塞进桌子底下：“你把我藏起来干什么。”
宋观玄蹲下来看着高重璟眼底藏着的惊慌，忍着不说实在是个小小好汉了。宋观玄紧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如果他们追来，我先来诱敌，然后你等他追我的时候就赶紧跑。”
高重璟不觉回握住，他在宋观玄眼里读出些许畏惧：“你这样肯定跑不掉，被他们抓住还不是要被扎几个窟窿，不如换我来跑。”
宋观玄眼睛闪啊闪：“高重璟，弃车保帅你懂不懂。”
高重璟蹙眉：“这事不怪你，也不会祸及玉虚观。”
宋观玄摇摇头：“不是的，我的命也可以换给你的。”
高重璟当下否定：“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不要你的命……”
高重璟这话脱口而出，诶？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
宋观玄嘴角微微扬了扬，心里五味杂陈。
高重璟还沉浸在宋观玄话语的余韵之中，以至于与他两手紧握一直没有松开。
宋观玄觑着他的神色，高重璟像是在想什么，但一定不是在想自己所说的话。他默默挪到窗子里透出的月光下抱膝坐好：“委屈殿下在桌子底藏一晚了。”
高重璟觉得好笑，头顶着微微落灰的桌布冒出个头来：“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宋观玄吸了吸鼻子：“吸引注意。”
高重璟轻笑一声：“你这伴读真不易。”
宋观玄望着月光，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我这是同舟共济，亡命鸳鸯。”
高重璟听得别扭，这都是些什么词：“你还好吧。”
宋观玄上辈子可没这样的经历，忽然有了灵感：“我们这叫一条绳上的蚂蚱。”
高重璟：“你才是蚂蚱。”
静静地坐了一会，宋观玄听到了搜索的声音，但离他们很远。他不敢轻举妄动，哪怕明天翻窗出去摔断腿，也比今晚在暗处遭人伏击要好。
那声音始终没有靠近，似乎进了山林，于是只好和高重璟这只蚂蚱大眼瞪小眼一整晚。
窗子里的光线渐渐刺眼，高重璟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头：“我不用藏了吧。”
宋观玄坚定：“你藏好，一定要等我跑得没影了再……”
门外传来响动声。
宋观玄立刻警觉起来，随着木门推开，跟着春日阳光漏进来的还有一只拿着红薯的小手。
孟知言的脸冒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小宋大人！你在我家仓库做什么？！”
宋观玄神色略微复杂，他守了一夜，就守来了一个孟知言？！
“你有没有看见别的人？”
孟知言摇头，抱着红薯道：“没有，我跟着顾少师来田里学习，顺便可以看看你们的车队回来没有。没想到在这里就看见你们了！”
宋观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