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的馊主意??”让越不可置信,“他不是个研究员吗,来特别行动干嘛?”
“对,这是另一个事,”苏怿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又看了看李一弦,“哪来的苹果?”
李一弦:“呃我……跟人换的,不好吃算了,扔了吧。”
苏怿想了想,一脸沉重,眼一闭心一横把剩下那块儿吃了。
“哦真难吃……说到哪了,特别行动可能得改组。这是那天开会的另一个议题,关于第七区结构调整……”
“……反正现在讨论下来,你们这可能会拆成更小单位,便于灾时抢救和疏散,平常还是以分队行动的。他们还希望让那研究员跟着你,尽量分配靠南边的任务,说不定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对哦,马上今年第一波虫潮了。”边上李一弦恍然大悟,拍手道,“小分队确实机动性高一点呢。”
苏怿继续说:“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争取了一下——”
“——现在你、我、发卡,还有那研究员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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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
“年龄?职务?”
“……”
会议室内,谢兰如愿以偿,拿着终端机,对人拍桌道:“军事审讯,请你配合一下。”
“那么凶干嘛?”边上拉妮马上也站起来,却对着他,“都说了人家失忆了,你态度不能好一点吗?”
桌对面,年轻人被固定在椅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还贴着医用胶布。他双手紧紧握在一块儿,过了半晌才嗫嚅道:“……不知道。”
那声音低如蚊呐,饶是两人听力再好,一时间也没弄明白他说了什么。随即拉妮先发制人,指着谢兰:“你看看,我都说了他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你这么折磨一个病号干嘛。”
年轻人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惊恐地偷偷抬眼看他们两个,随即又低下头去。
谢兰实在是头疼,审了好几天,这人除了一句反反复复的“我不知道”以外,什么有用的都没说。档案上也只写了他从小在奇点长大,没有外出经历,没有不良记录,23岁,刚刚毕业,剩下一概不知。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惊人地和让越达成一致,坚信他绝对不可能失忆,就算有那也是短期的,现在早就恢复了。
于是军部的两大负责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佐藤真弓及时推门而入,指着墙上计时,敲敲桌子,示意他们时间到了赶紧滚吧。
谢兰“哼”了一声,拿起大衣走了。拉妮想了想,却走到那年轻人边上,解开束缚带,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温柔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随便什么,有愿意告诉我的吗?”
年轻人一言不发,拉妮又自顾自地说:“我也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他……很爱笑,小时候走都走不稳,还总是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喊。”
“我那时候在上军校,难得回家一趟,他就从早到晚粘着我,睡觉也要趴在我身上。明明都要上高中了,还跟个小孩一样……哦,你是新人类吧,现在好像没有初中高中这种东西了,反正,就是十五六岁那阵子。”
她身边,佐藤真弓安静站着,不知想起什么,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后来啊,后来就是大灾变。我那时候已经入伍好久了,本来想应征去救灾,却被要求冬眠支援未来。”
“百年时光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她伤感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只是看见你会想到,如果弟弟和我一起醒来,现在应该也就是像你这样。”
年轻人瞥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去。
“我想说,以后有什么计划吗?出院之后想去哪里,我和这个姐姐会给你安排的,嗯?还想继续呆在研究院吗?”
年轻人终于抬起头来和她对视,拉妮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蓝色的,如海水般清澈。可这样一双眼睛放在他的脸上,却又显得恰到好处。鼻梁高挺,嘴唇温润,同时有着西方的英气与东方的蕴秀,乍一看竟有些雌雄莫辨。
蓝眼睛望着绿眼睛。
又过了许久他轻声说:“不喜欢……这里……让她出去……”
那双眼睛分明在下雨。
“好。”拉妮于是说,挥手示意佐藤真弓暂避一下。那一瞬间她想起很多个以前,腥咸海风拂过脸庞,潮水温柔拍打沙滩,海岸边灯塔一圈圈旋转,光芒径直投向远处。
“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吗?”
年轻人身子前倾,望向桌上散落的报告,那是为了便于审讯才打印的,毕竟谢兰不可能把自己的终端给他看。
他望着最上面一张,贴了自己证件照与研究员编号的单子,轻轻说:
“林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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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这是你的制服,这包是生活基础用品,过两天带你去录入身份信息做ID卡。”拉妮边走边说,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生活区一间宿舍前。
“别的就等进了编队,让他们介绍吧,会有人带你熟悉基地的……你最近就住这里了,想进去看看吗?”
林司久点点头,拉妮在边上用自己的ID卡刷开门,接着教他怎么更改初始密码。进去先看见短的走道,左边是盥洗室,再往里走一点摆着单人床,床尾对着一张小小书桌,边上是衣架。因为在地下的缘故,房间内不设窗户。
整间宿舍有一种落后的科技感。到处覆盖着自清洁壁纸,家具也都是超轻可变金属制成的,但不知为何给人古旧笨拙的印象,好像都覆盖着尘土、摇摇欲坠。
“冬季能源不足,现在熄灯时间是晚十到早六,具体的你明天再研究吧。”林司久在房里呆呆站着,拉妮突然想起什么来。
“哦对,还得带你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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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越一脸烦躁地给他们开门,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旧T恤,脑后一撮头发支楞着,显然是已经睡了。他今早出院,随即就是匆匆忙忙地赶去汇报,做笔录,在各个部门间被踢来踢去,而且这种情况还得持续几天。
“什,什么意思?”走廊上早就熄灯了,让越借着逃生指示灯那点微弱灯光费劲地看清他们两个。
“他睡我这儿?”
林司久看见让越,第一反应是躲到拉妮后面去,接着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打量。
“不不不,他睡你隔壁。”拉妮把他从自己身后拽出来:“介绍一下,这是Lynn,林司久。好了,我走了,你们俩慢慢聊。”
让越:……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林司久的正脸,先前在密室共处的几个小时,年轻人都躲在无光的黑暗中,只听得见声音。
林司久……C-E-049……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把终端拿在手里的,然而苏怿却说丢了。新配的终端从云端同步了消息记录,却唯独找不到当晚那条密令。加密通讯频道发出的消息,一经销毁便无处查询,他甚至不知道发件人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还是更高一级。
抑或是……统帅?他联想到苏怿之前说的那些,只觉一阵恶寒。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上头在接到奇点求援消息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救助,而是暗杀。
让越显然是没控制住表情并且盯了他太久,最后林司久先开口说:“晚上好。”
确实是他没错,那天在密室里的人。
“早……晚上好。”让越打了个哈欠,他平生最恨加班,更别提睡着了被人叫起来干活。有什么话不能明早再说?他猜想拉妮只是为了带人在自己这儿刷个脸,顺便敲打他不要欺负人家。但是这么个人编进特别行动队,身份背景不清不楚,不能充当战力也不能充当算力的,实在头疼。
这么想着忍不住多看了人两眼,林司久比他矮一些,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漂亮的鼻梁轮廓和温润的嘴唇。他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睫毛颤动,面容在微弱光源下显得模糊而柔和。
让越叹了口气。
“不早了,”他说,“回去睡吧,明天带你参观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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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啊。”“指挥好。”
让越进办公室,所有人先是问好,接着目光都聚焦在他后的年轻人身上。林司久换了合身的衣服,头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基地内部四季温差不大,因而研究员制服都是统一的长袖无龄感设计,仅以院标与领口袖口装饰线颜色做区分。他身上是代表五区生命院的冬绿色——苏怿与佐藤真弓两个死缠烂打,终于还是把人抢来了——衬得人更为干净,脸上也因几天调养变得略有血色。
他跟着让越往里走,所过之处大家纷纷从工位上探出头来,最后让越受不了了,站在指挥办公室门口冷冷问:“都干嘛呢?”
此话一出,众人作鸟兽散,剩下林司久一个跟他进了办公室。
“你先……找地方坐吧,我处理点事。”让越本来计划今天上午把落下的报告批完,下午继续去述职,或者说给领导们当沙包踢,现在不得不加上“带新人参观基地”这一项,午休怕是又泡汤了。他想让林司久在外头呆着,又怕被人问东问西,只好带进自己办公室来。
奈何总指挥办公室实在寒碜,多余的椅子没有,只有坏掉的抽屉。
“别管,”他看见林司久好奇打量那个抽屉,过去把它一脚踢到桌下,“你去,呃算了,你在这等会儿。”
让越出门,不一会儿回来,身后跟着的队员拿来一把椅子。
“坐,随便坐。”他大方地说,“喝点什么?反正我这只有白开水,五百贡献点一杯,恕不议价。”
林司久:……
他接过椅子,慢吞吞地拖到办公桌边,坐下了。
“哦不,”让越友好建议,“你能换个位置吗?去那边面壁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啦见面啦
越子哥怼老婆三连(你会后悔的)
我们长发美人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