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星看见只有季元序一人回来时，忍着咳嗽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

他的声音粗粝沙哑难听，中气不足，明显是强撑着说的。

季元序随意的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过了半晌才道:“走了。”

谢应星咳嗽着，平直道:“你这是……咳……过河拆桥。”

季元序望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哦！”

她褪去了满身的阴郁，现下只像一个爱顽皮捣蛋，不听话的小孩，但说话还是很不中听。

只见她一脸不耐烦，说道:“你别说话了，一说话就咳嗽，很烦。”

比起刚才，谢应星已经好多了，哪里像她说的那样，一说话就咳嗽，他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药果然有效，”不知想到什么，季元序盯着谢应星，抿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不过是个半成品就已经如此。”

谢应星愣住，他道:“什么意思？”

“我盗取了实验室里的半成品药，”季元序银色的眸子染上愉悦的笑意，“这是他们辛辛苦苦研究了四年的成果。”

谢应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毕竟季元序是为了他做的这件事，他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哑着嗓子道:“你会有事吗？”

季元序满不在乎道:“放心，死不了。”

这句话才说完，季乾宇满脸阴沉的带着人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雪落满他们肩头，却灭不了他们满身的火气。

“抓起来，”季乾宇扶了扶眼镜，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冒出眼睛溢出镜片，但说话的语气却不疾不徐，“一起送去格斗场。”

默了默，他看着季元序道:“不许她使用异能。”

季元序面色乖巧的听着，季乾宇身旁长相平平的男人却突然站出来提议道:“不如关进暗牢，涨涨记性。”

季元序看向提议的林凡，浅浅的笑了一下，她望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谢应星道：“关进暗牢，那你们辛苦的研究的成果就毁了。”

谢应星从一开始这些人闯进来的错愕，到现在所有人看向他时，仍能方寸不乱，甚至可以用手抵住唇，咳嗽几声，附和季元序的话。

他道:“我自小身体就不太好……咳……如今就更不好了。”

此话一出，除季元序和他外，所有人的眉结都拧的死死的，季乾宇心绪难平，狠狠闭了下眼，才道:“对你的病症一点用也没有，还加重了症状，是吗？”

谢应星迟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这药对他并无任何帮助，他和季元序是不是不用再去什么格斗场或者暗牢。

但看眼前这人的神色，他要是说全然没有效果，遭殃的可能只会是他自己，于是，他斟酌道:“是有一些用处的，但不大，可能得再看看。”

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季元序颇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

“老师，你这药研究了四年，至今无人试验，他替你试了不是很好。”季元序笑吟吟的，“不过就是还没有达到老师心中的目标，也算成功一半。”

但在季乾宇看来，这就是失败，没有什么所谓的成功了一半的说法，一连失败两次实验，季乾宇脸色不是很好。

他阴鸷的看向季元序，目光如刀，沉声道:“季元序，你知不知道，那药我没备份，且制作难度大，需要的很多材料，我这里已经没有了。”

这是谢应星第二次见季乾宇发火，第一次是因为柳青青的眼泪，第二次是因为季元序盗取了他的研究成果。

他平日里看上去很温和，但一旦发火，他的身上会出现与季元序一样的阴郁气息。

“这不正好，”季元序却不怕他，笑道:“老师岂不是有许多时间和师母在一起了。”

提到柳青青，季乾宇冷静下来，他不应该在这里和季元序掰扯，前几天在格斗场，他尚且觉得季元序很有趣。

但现在在她盗走了他最新的研究成果后，他只想杀了她，可高阶丧尸体项目只有季元序符合试验条件，再找一个实验体很困难，季乾宇只得忍耐住杀意。

于是，他对身后的人道:“解药剂量减少，给她重新安装定位芯片，还有，把遥控器拿来给我。”

站在林凡旁边的姜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遥控器递给季乾宇，他是专门负责季元序事情的研究员。

季乾宇在季元序小时候就安装的惩罚芯片，芯片镶嵌在人体，自身带电，通过遥控器触发，让人生不如死，即使强大如异能者也不能免俗。

季乾宇接过遥控器按下，季元序的笑容瞬间消失，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季乾宇手中的遥控，手握成拳。

谢应星看到她艳丽的唇色变白，不过一会，她已经跪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撑住不让自己跌倒在地上，他看见汗水泅湿了她的衣服。

小橘猫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龇牙咧嘴的冲向季乾宇，却被季乾宇一把挥开，跌落在地上，它从地上起来，一瘸一拐朝季元序走去。

“停下，别动。”季元序狼狈的抬起头，朝小橘猫厉声吼道，但她的声音很虚弱，在别人听来，很轻柔。

“我可以，咳，”面对这样的情景，谢应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咳嗽着，急道:“做你的试验体，咳，放过，”他的神色有些迷茫，放过谁，是季元序，还是小橘猫，抑或是他自己，最后他压抑住嗓子的痒意，沙哑道:“放过我们。”

是的，是放过他们三人。

季乾宇闻言，大笑起来，他道:“季元序，你救回来的人怎么如此天真，我要用他做实验体，他根本没有能拒绝的权利。”

是呀！强大如季元序都被他们牢牢掌控在手里，更何况是病弱的他。

“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

谢应星敛眸，他清楚的知道季乾宇的意思，他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没有对等的砝码，要谈条件简直是异想天开。

季乾宇身后的人也笑了起来。

“普通人又如何，”季元序银色的眸子通红，血丝遍布，她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末世之前，谁不是你口中的普通人。”

季元序站定，背脊挺直如青松，“狗东西”沉默的仰望着她，一双琉璃眼满是担心。

季元序咬住嘴里的软肉强撑着，朝季乾宇露出一个笑容。

谢应星不知道季元序为何要搭话，但很显然的是，她想激怒眼前的人。

等待着她的不知还有什么惩罚，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不能够再承受其他的责难。

谢应星掀开被子，赤脚拖着病弱的身体走向季元序拉住她的手，却在握上的瞬间被疼得放开，手掌酥麻一片。

季元序迟缓的转过头看他，半晌才咬牙含糊道:“你不要命了。”

谢应星这才知道季元序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的嗓子泛起痒意，勉强压下后，苦涩道:“小橘猫很担心你。”

季元序没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季乾宇，没头没尾道:“我会是第一。”

这句话是妥协，也代表认输，这场短暂的博弈，以季乾宇的胜利告终。

“你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然，季乾宇并没有停止对季元序的惩罚，他冷漠道:“四大基地比试，你自然要是第一，往年总是不肯去，今年可由不得你。”

等季乾宇带人离开时，夜已经深了，季元序整个人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谢应星仓皇的过来接住摇摇欲坠的她。

但他自己才大病初愈，力气还没有恢复，一时间竟没有接住，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地上冷硬潮湿，他用自己给季元序做人肉靠垫，背上触觉糟透，痛意、湿意和冷意一并存在，叫人难受不已。

且季元序很重，如磐石般盘踞在他胸口，令他呼吸困难，他只能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他艰难的推搡着季元序，问道:“季元序，你还好吗？”

季元序声音含糊，“没死。”

休整片刻，谢应星总算有了点力气，他扶起季元序，小橘猫站在门口望着他俩，见他们起来便向外面走去。

谢应星气喘吁吁的带着季元序跟上小橘猫，直到在浴室里，小橘猫才停下步伐。

小橘猫站立起来，打开花洒，水哗啦啦的流进浴缸，谢应星扶着季元序踌躇不前。

季元序受不了他磨磨蹭蹭的，一把把他推开，自己握着浴缸边缘撑住，她咬牙道:“出去。”

谢应星被推得踉跄了下，仔细想想，他确实帮不上她的忙，于是抱起小橘猫出去，将门轻轻关起，一人一猫在浅绿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的等待着她。

等季元序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睡着了，头偏朝一边，仍保持着坐的姿势。

季元序从房里抱出一床被子给他们盖上，便回房睡觉去了。

夜色萧瑟，风雪飘摇。

柳青青房里留着灯，她一直在等着季乾宇回来。

末世之中，只有他是她的庇护，他待她极好。

瞧见季乾宇回来，她迎了上去，神色温柔，问道:“乾宇，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季乾宇阴沉着脸，浑身火气未消，他猛的钳住柳青青下颚，身上冰冷的气息萦绕在柳青青鼻尖。

她莫名感到害怕，不自觉皱起眉，眼里弥漫出水雾，“乾宇，你怎么了。”

季乾宇不置一词，只用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脸，气氛渐凝，他开口道:“季元序拿走了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依旧可以治疗伤痛，可她竟然给一个普通人吃了。”

柳青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为她也是他口中的普通人，他实在是不像会爱她的样子，因为他看不起普通人。

但唯独对她，又是那样特别，小心呵护，关怀备至，不曾责难。

爱与不爱，柳青青已经分不清了，她避开那个话题，只依偎着他道:“乾宇那么厉害，一定会研究出更厉害的东西。”

“可是救她的计划又要推迟了。”季乾宇喃喃自语，柳青青并未听清。

两人相拥在一起，却无半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