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环境下，巨大的容器泛着莹绿色的光，如树根般繁杂相错的管子与其相连，延伸扎进似乎只是昏睡过去女人的身体里。

季乾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遮掩住眼里的痴狂，他强自镇定的看着季攸宁，制止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粟。

岁月并没有在季攸宁脸上留下痕迹，她仍旧同从前一般，看上去美丽又温柔，可当她眼睛睁开，隐含的疏离冰冷的气质便会倾泻而出。

每当这个时候，季乾宇会觉得自己离她其实很远很远，像隔着无数座山无数条江河。

季乾宇贪婪的看向“昏睡” 过去的季攸宁，目光灼灼，也只有在她闭上眼睛时，他才感觉自己在她身边。

“攸宁姐，”季乾宇露出个笑来，“你现在多乖呀！”

凝视着女人，他想到了自己养在象牙塔里的柳青青，柔弱的仿佛蕾丝花。

这是他心里的季攸宁，他希望季攸宁依附他而活，也只能依附他。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容器，接触到冷冰冰的玻璃时，他猛的缩回手，紧绷着脸色，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季攸宁后，他慢慢的将掌心贴上容器。

“攸宁姐，”季乾宇声线温柔缱绻，说出的话却令人惊骇，如魔鬼低语，“当你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丧尸时，全世界就只有我会爱你，接受你，你所谓的丈夫和孩子，他们不会接受你的。”

“只有我，只有我会一如既往的爱你，陪伴你。”

季乾宇不相信，季攸宁活回来后，不会爱上他这个救赎者。

救赎者与被救赎者总会产生几分微妙的关系，即使不是爱情，可总归是不可替代的。

只要他耐心一些，攸宁会喜欢上他的。

“救赎与被救赎，”季乾宇低声笑了起来，“如同你和我，真是美好又牢不可破的关系。”

只是季乾宇一想到季攸宁的丈夫和孩子，心里的嫉妒泛滥成灾，可又想到两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脸上控制不住露出笑意。

“攸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丧生了吧！毕竟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季乾宇语调悠悠，明明是悲伤的事，却透露着几分幸灾乐祸。

可一想到他要外出去希望基地，很久都不能再看见季攸宁，他一脸阴郁。

他自我安慰道： “没关系的，等我去希望基地拿到了东西，我立马就回来。”

而且在季元序身上做的实验或许就要成功了。

届时，复活药剂成功制作，高阶丧尸体病毒成功研制，他马上就可以启动“救赎”计划。

季乾宇深深的看了一眼季攸宁，然后快步离开这里，他要去处理希望基地的求救信息。

研究所里，姜扇按照季乾宇的吩咐将参与实验的人员都集中起来等待着季乾宇。

林凡阴沉着脸站在人群里，由于上次他的自作主张，让基地长很不开心。

作为惩罚，他暂时失去了研究所的管理权限。

林凡暗自咬牙，区区一个谢应星，有什么可重视的，不过是让那个异能者打伤他罢了，就算异能者出手重，不小心让他死了，那也是他命该绝。

结果却是那个异能者死了，而他的小心思被基地长发现，受到处罚。

现在只能憋屈的看着姜扇发号施令。

“基地长。”

姜扇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向冷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热切。

季乾宇微微颔首，随即从侧面走到众人眼前，他嘴角含笑，看起来温润又谦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才开口道：“我要去希望基地几个月，实验室暂且由姜扇负责，当然一切实验照常进行，不过高阶丧尸体实验要停止一段时间。”

没有人询问为什么？

他们是忠诚于季乾宇的傀儡，只需要服从季乾宇的命令即可，不用知道原因。

林凡敛眉，收起身上的不该出现的情绪，坚定的走出队伍，“基地长，请让我随您一起去。”

“犯了错的人，原本要直接去格斗场的，但我赦免了你，”闻言，季乾宇看向他，脸上的表情仍是温和的，“林凡，你要知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林凡一僵，听季乾宇的意思，他刚才的行为是不听话的表现。

“现在，你又犯了个错，便去暗牢当几天实验体吧！”

季乾宇的声音是惋惜的、宽厚的，可落在林凡耳里，却如当头一棒，让他全身脱力，几乎站不住。

暗牢实验，他曾经按照基地长的指令送季元序去过，好好的人进去一圈，出来浑身是血。

林凡耳朵嗡嗡作响，基地长说让他去当几天实验体，那具体几天呢？

季元序那么强悍，都被搞得那样狼狈。

而他呢？而要去好几天的他呢？会不会死？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呼吸一滞，全身血液凝固。

他脸色惨白的看向季乾宇，想为自己争辩一下，可是又想到季乾宇不喜欢听话的人，若是他真的为自己求情，可能会被罚得更惨。

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淡然的接受了处罚。

小小的插曲影响不了季乾宇，他的心情仍是不错的，等从希望基地回来，他与季攸宁见面的日子就近了。

到时候他需要两个忠心的人来同他一起执行计划。

于是他对姜扇道：“林凡的事情由你负责，我希望回来还能见到他。”

这话落在林凡耳里犹如天籁，他看向季乾宇的眼里多了几分感激与狂热。

姜扇面色虽然平淡，但得到权力的欣喜在眼里掩饰不住，以前他要听林凡的话，可现在他掌握着他的命。

很微妙的转换。

他更加热切的看向季乾宇。

初尝权力的滋味，他便爱上了这种掌控的感觉，也对赋予他权力的季乾宇更加崇拜。

季乾宇微笑着，享受着信徒的狂热与崇拜，帝谙基地里，他即是神明。

“你们随我去居住区挑选异能者，”神明随手指了十五人，语气不疾不徐，却不容拒绝。

随手被指出来的十五人自觉出列。

季乾宇又道：“其他人继续自己的事情。”

说完，他便带着人离开了。

姜扇他们站在原地目送，直到看不见人影，他冷下了脸，命令众人，“送林凡去暗牢，还有我需要属于我的永久实验体，希望明天之前，可以见到。”

单调冰冷的实验里气压低沉，研究人员压抑机械的开始执行命令。

姜扇闭上了眼，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愉悦与便捷。

以前他不明白林凡为什么会那么蠢，现在倒是有明白了，当手中有了权势，他所做的事情，即是正确的。

居住区里，听闻基地长要来，异能者来到广场整齐划一一字排列开来，偌大的广场，站满了异能者。

季乾宇径直带着人上了高台，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异能者，直到看到熟悉的面孔——季珏和齐凯三人，他才缓缓开口，“各位，我们需要驰援希望基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静的广场窃窃私语起来。

季乾宇并不想解答他们的疑问，而是道：“所以我需要选出三百名异能者前往。”

他看向自己带来的十五人，“你们每人选择二十人组成一支队伍。”

不容抗拒的，强硬的，没有余地的便下达了通知。

季乾宇微笑着看着底下的异能者，他们不敢反抗，低垂着属于异能者高傲的头颅，神色惶恐不安，或许他们正在心里期盼着不要选到自己。

季乾宇目光幽深，嘴角的笑意愈发温和，他想不通这些卑鄙怯懦的人当初是怎么敢胆大包天害死季攸宁的。

帝谙基地里没有人是无辜的，每个人都是害死季攸宁的推手。

他可以雷厉风行的处决所有普通人，可是不能处决异能者。

而现在是一个好机会，他要借着那些怪物的手清洗一些人，抚慰他因为季攸宁要醒来而躁动的心。

季乾宇眼神冷漠，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片刻后，又似乎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齐凯和幽木，你们现在去通知季元序出发。”

不管他们的决裂是不是做样子，可当他们一起出现，脸上不得不浮现出相互厌恶的神色，那才是最好看的。

接着季乾宇又道：“季珏，基地里的安全就由你负责，吴潇从旁协助。”

如果他是季元序，吴潇是最适合留下来掌控全局的人，此刻他交由吴潇权柄，希望他和季元序不要让他失望。

他们的计划——使基地动荡，他早已通过柳青青知晓，或者说，是他默认这项计划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

不然季元序捡回来的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季珏，他在其中的作用，就是充当个工具人罢了，幸好他不聪明，还足够听话。

季乾宇笑容更盛，希望他离开后，基地就乱起来吧！

越乱越好。

到时候他回来，最好一片狼藉，省得“救赎”计划后，他还要处理这些人。

齐凯和幽木接到指令后，朝高台看了季乾宇一眼，然后离开。

两人沉默的往季元序的住所赶去。

半路上，两人看见了山大王带着一只奶牛猫灵巧的在废墟堆里穿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齐凯被吸引了注意，扬起脖颈张望，幽木皱眉将他按下，“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齐凯挠了挠头，眼神并未挪开，可见很好奇跟在山大王身旁的猫，他道：“好。”

见他还在直愣愣的盯着，幽木没再理他，直直的往前走了，齐凯这才恋恋不舍的跟上。

两人又往前走了会，才看见季元序的房子，齐凯小跑过去敲门，大大咧咧喊道：“老大，我们来了。”

开门的是谢应星，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请进。”

齐凯神经粗大条，并没有听出来，他哥俩好的揽上谢应星的肩膀，惊觉少年比之前又长高了，一下子忘记了正事，说道：“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长高了。”

说完，他仔细打量起谢应星，头发略长，盖住了眉眼，使得相貌愈加柔和，他皱着眉下了评价，“头发也长了，你现在像个小姑娘似的，秀气的很。”

幽木用手肘捅了捅齐凯，示意他收敛些，然后说，“不是我们擅自要来的……”

谢应星并不在意齐凯对他的评价，便选择性忽略，然后看向幽木，从中接过话茬，“我知道，是季乾宇叫你们来的。”

三人已经从门口走到了客厅，季元序正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们。

齐凯后知后觉到季元序早知道他们要来，他神色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没想到这么的跟不上，他讷讷道：“所以老大，你们早就知道了？”

谢应星趁着他想问题松懈的功夫，连忙从他的手下逃脱，朝季元序扬了扬下巴，回答：“没有，只不过能让你们来找她的只有季乾宇，这很好猜。”

幽木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就算齐凯不知道也并不重要，他插话，“希望基地发来求助信，比试取消，我们得去支援，居住区要去三百个异能者。”

季元序一言不发，谢应星看了她一眼后问，“基地总共有八千人异能者，只去三百人，不会显得没诚意吗？”

“诚意这东西，”季元序平静的站了起来，语气略带讽刺，反问道：“我们帝谙基地怎么会有？”

明面上基地里有八千异能者，其实加上暗地里不止这些，至少八万人是有的，可是格斗场、实验室、任务大楼、黑市还有基地日常运作都需要有异能者，所以他们真正可以用的异能者只有居住区的两千人。

再将老弱病残排除，实际上只有一千多人。

而且帝谙基地名声不好，去的人多了才会遭人诟病，误认为他们有所图。

“好了，”季元序面无表情往外走去，“我们走吧！”

谢应星三人跟了上去，齐凯问道：“我看见山大王了，它旁边怎么有只小猫？”

闻言，谢应星眼里带了点笑意，他解释，“那是它媳妇。”

齐凯笑了起来，“嘿，那感情好。”

接着他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季元序，确保她不会转回头后，他凑近谢应星挤眉弄眼，小声道：“那你和老大怎么样了？”

谢应星神色僵硬，紧抿了唇。

齐凯以为谢应星是害羞了，一脸我懂的表情，小声道：“兄弟，上次来老大家里就知道了，为了追人下厨没什么的，我当初就是这样追到我女朋友的，再说，老大看着也不是对你没意思，不然怎么废那么大劲偷药救你。”

听了他的话，谢应星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思很明显了，没曾想是齐凯歪打正着。

“不过，听我一句劝，你样子太秀气了，”齐凯委婉的提建议，“还是得多多锻炼，老大不喜欢太弱的。”

谢应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了许久的幽木忍不住了，“你可别听齐凯瞎说，他就是有病。”

自从和老大“决裂”以后，齐凯莫名其妙的开始同他和吴潇说，老大和谢应星有戏。

现在还说到人家正主面前来了，也就谢应星脾气好惯着他，要是老大，早给他打一顿了。

齐凯瞪了他一眼，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双刀。

幽木瞥了一眼，冷笑两声，“毛病。”

谢应星摸了摸鼻子，加快速度走到季元序身旁，远离了齐凯两人。

于是到季乾宇面前时，只有幽木和齐凯的表情格外的臭。

季元序缓缓走上高台，露出个乖巧的笑容，看着季乾宇，规规矩矩喊，“老师。”

季乾宇看向她，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学生，却也确确实实学到了他的学识。

他们最了解彼此的想法。

她是模仿大怪物行为的小怪物。

季乾宇微笑，“元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不要让我失望。”

季元序也笑，“自然不会让老师失望，毕竟老师也参与了呢。”

真是可怜，她的老师似乎只知道她的初步计划——使基地动荡，否则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同她交谈。

要是她的老师的知道她真正的计划时，会是什么表情。

季元序眯起眼，掩饰住眼底的兴奋与好奇，很认真的开口，“老师，出发吧！”

季乾宇瞧着选好的人已经整装待发，便缓缓道：“那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