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三界善恶之态,并非你所见所思,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你要以与万灵共泯的方式来执清世污,本尊是万万不能允许的,要么,你便从本尊的尸首上踏过去。”鸣诛虽忧伤,但却心志坚定,铿锵说道。
“坐鹿,一千年前便是你折了本神的真身主角,导致本神法力大减,才被玉皇天帝封印在这敖岸山熏池洞中千年,如今本神还未寻你报仇,你竟是又来妨碍本神,可恨,滚开!”夫诸戾气丛生,运起法力,真身像箭一样冲向了鸣诛。
此刻的三界狂风暴雨,无一处安宁。
鸣诛毫不犹豫的跨上了甪端的背,瞬息之间便与夫诸激战在了一起。
“鸣诛哥虽武艺绝世,但此时毕竟是肉体凡胎,除天赋神通外毫无修为法力,尽管有甪端的相助,但又怎会是夫诸兄长这上神境巅峰的对手,万一鸣诛哥受伤了可怎么好。”鹿冰蕊焦急的说道。
“鹿姑娘,关心则乱,你的哥哥他已经去世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走火入魔了的神兽,他叫夫诸,我能感应到,他因怨念太深,选择性的封锁了身为凡人时期的七情,他若是永远想不起来曾经身为凡人时与坐鹿尊者的记忆过往,那他,将永远的站在了坐鹿尊者的对立面,永远的站在了你我,以及在场所有秉持正义之人的对立面。”孟仲资蹙着黛眉,一双凤目严肃的盯着鹿冰蕊,清醒的说道。
“孟姐姐,那怎么办,事情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鹿冰蕊情绪失控,嚎啕大哭起来,亲人相残,叫她如何能承受的住。
“鹿姑娘,你不要这样,茫茫天道,一切皆有定数,坐鹿尊者与神兽夫诸之间,总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结,或许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并不是他们最终的结局。”孟仲资冷静的安抚着鹿冰蕊道,言罢目光看向高空。
高空中,鸣诛与夫诸已是激战了十多个回合,鸣诛终是不敌神兽夫诸,与甪端受到了重创,双双败下阵来,一人一鹿,身体一同坠落,跌至了敖岸山巅。
甪端自身法力已维持不住神相真身,便是化回了人形。
鹿冰蕊与孟仲资连忙奔至了鸣诛与甪端的身旁,查探着二人的伤势,娇颜上尽是担忧。
熏池洞口的所有人也都是连忙奔上前来,担忧的望着鸣诛与甪端,几人欲相助鸣诛与甪端共同抵挡夫诸,却是被鸣诛阻拦了下来。
“夫诸,若再不停下三界肆虐的风雨,就算你真乃是天泪的容器,本皇也必叫你吃尽苦头。”统领妖族军队的妖皇东皇穹怡厉声说道。
天际黑压压的仙神妖魔,正逐渐的逼近向夫诸,欲随时发起攻击。
鸣诛眼见天际的形势,在鹿冰蕊与孟仲资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待站稳身形,他往前行了十余步,距离大家远了些。
鸣诛左手握神杖,右手持银剑,望着正在高空中疯狂肆虐着风雨,已是半步入魔的夫诸。
鸣诛的神情似是委屈,似是坚定,一道清泪自左脸颊滑落,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六出已逝,夫诸不类。现有宾头卢尊者坐鹿罗汉,愿舍吾终身崇奉,赎夫诸滔天罪戾,捐躯献万灵,以弥补夫诸千年罪孽。”
鸣诛虔诚万分,铿锵声中带着七分悲凉,缓缓的说出了内心所愿,宣告三界。
坐鹿尊者的每一字每一句,皆如惊雷一般贯进了夫诸的双耳,重重的击打在夫诸的心上,夫诸的心莫名的痛了起来,神智竟是模糊了起来,甚至头晕目眩,悬浮立于空,身形不稳。
夫诸的脑海中突兀的窜出了许多记忆碎片,疯狂冲击着夫诸的精神,记忆碎片似乎在寻找着它所丢失了的载体。
一点,一点,记忆碎片终是拼成了一段完整的画卷,鹿冰花与鸣诛的过往,点点滴滴,夫诸尽皆忆起。
敖岸山巅,肆虐的风雨逐渐停摆,夫诸凌空而立的神鹿真身化为了人形,双眼中那腥红散去过半,他望着敖岸山巅的那道身影,那道他一看到便会疯狂心痛的身影,身影脸色苍白,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倔犟端正的立着。
夫诸自灵魂深处漫出一股悲凉与悸动,眼前这情景,内心深处的这份恐惧,他似乎是在哪里感受到过。
“诛...诛儿...”
夫诸情不自禁的唤道,他神情恍惚,内心惊慌不已。
敖岸山巅,孟仲资忧伤中带着些许欣慰道:“痴根深种,既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也是世间最仁善的良药。”
“鸣诛哥他要做什么,他这是,要做什么?”鹿冰蕊心底极度不安起来。
孟仲资轻叹了口气,道:“坐鹿尊者心意决绝,以圆寂来换取夫诸归善,化解三界水劫,之所以不告诉大家,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人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重可生死相许,轻可贱如浮萍。所幸,夫诸没有让坐鹿尊者失望,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善恶,这才使三界免去了一场水患大劫。”
“不,鸣诛哥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他手中的剑可是上古神兵承影剑啊,一旦用它自戕,鸣诛哥的元神也会灰飞烟灭的,鸣世已经离开了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鸣世最依赖最敬重的哥哥也去了......”
鹿冰蕊根本听不进孟仲资的话,她悲伤不止,就欲冲上前去抢夺鸣诛手中的神杖与银剑,鹿冰蕊满心盼着,能阻止鸣诛的自戕,但孟仲资拼尽全力阻止着鹿冰蕊。
鹿冰蕊挣扎无用,撕心裂肺的痛嚎起来:“鸣诛哥,不要,不要,哥,哥,你快阻止鸣诛哥,你快啊......”
鸣诛端立于敖岸山巅,闻得夫诸那一声“诛儿”,他喜极而泣,看着已化为人形的夫诸,眉间那一点好看且醒目的银水胎记,再看夫诸,依旧是那副刻入他灵魂的熟悉容颜,鸣诛欣慰,释然的笑了,他举起了右手的承影剑,在万众瞩目之下,自刎脖颈而去。
天际高空,各路仙神妖魔震惊哗然......
鸣诛的身躯缓缓倒在了敖岸山巅,倒在了血泊里,生命体征飞速消失,□□逐渐散去,就连那元神,都是逐渐的灰飞烟灭而去。
“你们为什么不拦住鸣诛哥?为什么不拦住他?”鹿冰蕊猛地转身,双眼通红,表情幽怨的看着真武大帝与沉亭魔尊以及蒋子文,发疯似的质问道。
“仲资都说了,这是坐鹿的选择,本尊虽然瞧不上极乐之境的秃驴们,但本尊却相信坐鹿的选择。”沉亭魔尊说道。
真武大帝与蒋子文,同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夫诸发疯一般的冲向敖岸山巅,颤抖着双手,将鸣诛正在消散的遗体抱起,搂进了怀中。
夫诸仰天长啸,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诛儿,不要走,你不要走......”
夫诸撕心裂肺的痛哭恳求道,他用尽法力,想要留住鸣诛正在散去的元神,奈何那元神就如飞絮一般,迎风化开,根本无法聚拢。
夫诸绝望,崩溃......
敖岸山,那铺满天际,欲讨伐夫诸的三界各路仙神妖魔,皆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三界雨声淅淅沥沥,仿佛在为鸣诛的陨落而忧伤哭泣......
夫诸坐在敖岸山巅,哭了不知道多久,看着鸣诛灰飞烟灭的地方,看着那躺在地上冷冰冰的承影剑和看似火热的火红葫芦,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元神,都仿似失去了知觉。
栴檀神杖是鸣诛的血契佛器,在鸣诛灰飞烟灭时,栴檀神杖也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敖岸山巅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夫诸轻轻捡起了地上的火红葫芦,这是鸣诛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舍吾终身崇奉,赎汝滔天罪戾......诛儿,诛儿,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夫诸失控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一次泪如泉涌,声嘶力竭,一发不可收拾。三界本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刹那间再次转成了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雨雾漫天,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鹿冰蕊扑向了夫诸,拉着夫诸的手臂,她声泪俱下:“你是我的哥哥鹿冰花吗?哥,是你吗,你是神兽夫诸,你也是鹿冰花,哥,你心中万般悲痛,阿蕊都能理解,阿蕊也失去了挚爱鸣世,阿蕊也心如刀绞,只是,苍生无辜,哥哥再如此悲痛下去,势必水漫三界,生灵涂炭,若是这般,那鸣诛哥,不就白白的陨落了。”
夫诸听进了鹿冰蕊的话,只是,在鸣诛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他便早已没有了生的意志,此时随鸣诛一同去了,是他最大的心愿,什么三界,什么苍生,于现在的他而言,通通都不重要了。
见夫诸悲痛奔溃的情绪没有丝毫转圜,所有人都是着急起来。
敖岸山天际,三界玄门六族本因鸣诛自戕而停止进攻夫诸的军队,此时再次气势腾腾起来。
黑袍人与黑纱女人自始至终都立在敖岸山巅的边缘看着这一切,有着结界阻隔保护,滂沱大雨并没有淋湿他们分毫。眼下带走天泪的时机还未到,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一见六族军队再次围了过来,真武大帝气势爆发,化为一道黑青之芒凌空而立,打算以一人之力阻挡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