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中断，施诗一时间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只不过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她都有意无意在体会，自己对谢斯年到底是什么感觉。

像是呼之欲出，但是不能很确定。

崇雅很会用学生的劳动力，美名其曰自我监督。

每周每班轮流做监督员，需要在眼保健操时带着检查袖章站在别班门口前检查他们有没有认真做操，如果没有认真做操的话就记录下来扣班级文明分。

这周轮到一班做检查员，刘晓旭抽签出十六个人去检查，施诗和谢斯年也在其中。

他俩负责高二七班和八班。

第二节课一下课，他们就拿着袖章赶到自己负责的教室前站岗。

广播里响起字正腔圆、语调抑扬顿挫的女广播腔，跟着欢快地节奏在“揉天应穴”。

施诗拿着小本子站在七班门口，装模作样地在检查，实际就是在瞎看。

七班是文科实验班，每个人的桌面和桌边的书袋里满满都是学习资料，学习氛围浓厚。

而且有的人，看起来双手撑在眼睛上在做眼保健操，但施诗实际上能看到她其实是睁着眼睛在看资料，甚至嘴巴在蠕动，可能在默背。

做检查员真的很无聊，施诗百无聊赖地在小本子涂涂画画，又微侧头偷瞄了眼谢斯年。

他什么都没干，就站在那看着教室里头，不知道是真在检查，还是在神游。

总之他背脊挺直，手拿着本子，站在阳光底下，还真有那个范儿。

施诗回眸，抬眼，眼尖地看到七班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是谁啊？

盯着他，在脑子里搜刮半天。

施诗才想起来，是周清影，在上次KTV里要给他递外套的那个。

原来是他啊。

施诗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继续乱看。

两秒后她忽地顿住，开始琢磨起件事儿。

昨晚吃完水果回房间后，施诗关起门来去网上问了问网友。

问，到底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

其中有个回答是：有些事情别人做了你会反感，但如果是他就不会。

倏然间施诗就回想起，周清影给她递外套的那个瞬间。

那时候她心里好像是有点儿排斥的，也不能说是排斥，可能就是不认识他，所以也不太想接受他的帮助，即使他是好意。

但回到包厢后，她却能自然而然地接受谢斯年的外套，而且她穿上之后，就还感觉蛮好的...

想到这儿，施诗偏头瞄了眼谢斯年，目光又被他捕捉到。

施诗感觉收回视线，站得笔直，佯装认真检查。

眼保健操一结束，整个七班就没什么人出来，个个在位子上动笔写字，争分夺秒在学习，让人有一种他们是高三生的错觉。

实验班这样就算了，隔壁八班也没什么人出来。

施诗探了个头过去看，发现八班的同学趴到了一片。她都有些好奇，他们上节什么课啊，就这么催眠？

谢斯年就站在八班前方，施诗知道他在等她一起回班，于是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就快要走到，八班门口走出来一个女生，站到谢斯年前面。

施诗脚步慢悠下来，边摘袖章边观察。

从侧面看，女生清秀漂亮，她把手上的牛奶递给谢斯年，莞尔道：“送给你，谢谢你上次帮我搬英语试卷下来，不然我自己估计不好搬。”

她这么一说，施诗记起来一班和八班是同一个英语老师，所以谢斯年会帮忙也不奇怪。

但是转念一想，即使不是一个英语老师，谢斯年应该也会帮忙吧，他一向乐于助人。

谢斯年没接女生的牛奶，礼貌微笑道：

“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晨间薄金的光线斜落，在他黑软蓬松的发顶落下圈绒光。光亮跃动在他漆黑的眼眸中，也照得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倏然间，施诗觉得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该是这样的。

成绩优异，品格优良，相貌端正，就是很受欢迎，该受很多人喜欢的。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他们后来再说什么，施诗已经自动屏蔽了。

直到谢斯年走到她前面，叫了声她的名字，她才回神。

回到班里，大家闹哄哄的。

陈舒允李简他们，也都围在陆江旁边看他的小鱼。

他这条是神仙鱼，很好养，长得也很可爱。

本来是偷偷摸摸养着，两个月过去，全班都知道了，这条鱼基本已经成了班里的团宠了。

据说，他们甚至还会在晚修课间下楼去操场遛鱼。

上课铃声一响，大家迅速回位。

这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把教材放讲台，一边处理投影一边说话。

“我看你们课间很热闹啊？我知道大家刚期中考结束，迫不及待想放松。但这也才期中，你们至少得熬到期末再解放吧？”

底下一片哀嚎，期末害得两个月呢。

物理老师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吐槽批评：“我说你们考完这两天也太不在状态了啊，昨天你们还把化学老师给气着了是不是？我昨晚送你们化学老师回家，看她脸上都被你们气出了两个痘。”

底下的学生先是禁声，接着有人发现了关键点。

开始有人小声八卦。

而施诗抓住了另一个词——痘痘。

说到长痘痘，今早起来她发现额头上多了个小红点。她打开桌面的小折叠镜，偷偷摸摸地看了眼自己的额头。

小红点依旧存在。

这应该是她昨晚思考太多没睡着，熬夜长出来的。

本来她都，从来不长痘的。

物理老师还在继续说：“我是不给你们压力的哈，下学期要是谁掉到了平行班也跟我没关系的。但是班里的其他老师会担心啊，担心你们不在状态，担心你们退步啊！都认真点，听懂没有？”

同学们拖长尾调，参差不齐地喊。

“知道了——”

有几个调皮的喊了句“老师你是不是在追化学老师啊？”混杂在其中。

不知道是谁喊的，但是格外大声。

“……”

物理老师想当作没听见，奈何有一个带头，其他人的好奇心就被带动起来了。

他只得转移话题说：“真那么好奇啊？那就看你们期中考成绩如何，我高兴的话，就告诉你们。”

施诗最近对这种话题都特别感兴趣。

听同学们在八卦老师，施诗所有所思地通过桌面小镜子去看谢斯年。

谢斯年没跟着八卦，就静静地在做题目。

他眉眼清俊温和，此时眼尾微垂，漆眸专注，倒显得有点儿冷峻，莫名让人心动。

“笃笃笃——”

物理老师敲了敲桌面，施诗的思绪也被敲回笼。

讲台上物理老师表情严肃，语气也正经不少：“好别八卦了，我们这节课的任务还很重。”

班级内渐渐收声。

认真投入到课堂当中。

刚发现小镜子可以看到谢斯年，她就好像发现了新玩具。

听课听着，笔记记着，就时不时偷偷瞄眼镜子，看看她这后桌在干什么。

这不，施诗刚记完一个知识点，她就瞧了眼镜子。

这一瞧，居然在镜子里跟谢斯年四目相对。

有点心虚，她立刻收回目光。

“……？”

刚刚，谢斯年是意外看到镜子呢？

还是说，他也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她？？

施诗咬了咬下唇，把玩着手里的笔，尽量自然地把视线移动到镜子。

然后就又视线交织。

镜子里他那双眼睛平静又澄澈，对视没多久，他就低下了头开始写字。

所以他是刻意的，还是巧合？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偶然，但要是还有第三次呢？

有意思。

有点刺激。

感觉就像猫抓老鼠，心跳都有点快。

施诗心不在焉地又听了会课，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去瞄镜子。

果不其然，被她逮住了。

施诗立刻转头去看谢斯年。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他头想立刻低下，又克制住了。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又归于平静。

施诗笑了，本想说“原来学霸上课也会摸鱼呢”，就被物理老师点名了。

“施诗，谢斯年。”

物理老师语调慢悠悠地，正眯着眼睛看他们。

施诗垂眸，心虚地抿了抿唇。

外头恰巧刮进来一阵冷风，吹得她心里一凉。

“说说，刚才我说了什么？”

物理老师撑着讲台，表情看着慈祥，但气压却有点儿低。

施诗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笔记，又结合课本上的内容，猜测性地答了几句。

物理老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到她能答个大概。他又看了眼谢斯年，可能觉得他更能答得出来，就让他俩坐下了。

被这么一点名，施诗就把镜子关起来，认真听课了。

听没两分钟，施诗后背被人点了点，手臂处横出一张小纸条。

施诗接过，上面的字迹遒劲俊逸，一看就是谢斯年写的

——刚刚有什么事吗？

施诗抬笔，刚想写没事。

笔尖一转，改成了另外几个字。

施诗把纸条叠成小方块，边观察着老师，边把后桌上放。

深秋，风总是吹个不停。

靠窗的同学受不了摆来摆去的窗帘，起身把它固定在一边。

这一下风更大了，险些把谢斯年桌头的小纸条吹落，他慌忙把它按住，然后展开。

——你刚是不是用镜子在跟我对视？

谢斯年眉稍轻挑，抬眼看她。

女生扎着高马尾，露出一小节后颈。肤色白净，白纸一般，如她的内心。

这么迟钝，但又这么直白。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了，她到底是觉得有趣，还是真的有点开窍了。

窗外阳光明媚，光落在她娟秀的字迹上。

谢斯年拿起笔，定了两秒，在纸条上否认了他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全场最佳：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