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次我付钱了吧?”宁灵在顾阎书抬起手表前就准备好手机付款。
顾阎书温柔地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分别时,宁灵的挥手也多了几分青春的情绪。
顾阎书仍然记得宁灵的笑,她不轻易笑,她的苦痛将她磨砺得更加动人,她青涩所以更加冰冷了,她的冷漠下是一颗胆怯的心,偶尔垂头时,星辰就掩在她的眼睫下。
她得笑,眼眸里的藏锋和戾气才会显现出来。
她的活泼杀人三千里。
她记得在残垣断壁,血污横流的战场上,第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时的触觉。
冰冷的润泽。
然后那雪就会覆盖整座血山。
她不是喋血亡命之徒,她的心跳会在那场雪后复苏,她会感念,但已经不是现在了。
顾阎书回到车上,车内的一个机械声音提示道,“车内空气污染指数已达231,现开始空气净化。”
顾阎书抬手抚向前额沉默地看着车前屏幕上的指数越来越小,又抬手点火抽烟。
屏幕上的指数又点点攀高,她靠着椅背,手上夹着的烟随着她吞吐的动作星星灭灭。
经历过战场的人总有一点古老的癖好。
这集训面试的结果还未出来,宁灵也并不着急,只是还是会来到集训楼里来看杨丹练舞。
宁灵在与顾阎书聊天的时候禁不住抿嘴笑了几下。
“当时我看着这个小孩挺冷的,还以为不好接近呢,”在一旁休息的杨丹拿着毛巾擦汗,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看着宁灵的模样心领神会,还有些惋惜,“不知道是谁先我一步夺了妹妹芳心,唉。”
宁灵垂头却还是泄露了几分羞涩的心意。
“啧啧啧。”杨丹更是叹惋。
宁灵翻阅着消息时宁母发来消息,“宁灵,这几天还在忙吗?”
“没。”
“你就要在帝都工作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你。”
“你要是当了明星就聚少离多的,我和你弟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都确定工作了,我也不拦你,你就回家来看看。”
“我给你弟也说了,他马上就要上学了,见见面吧。”
“好。”
宁灵当然想过母女孺慕,想回家。
她眼睛痒了起来眨眨看向四周张扬青春的人。
她是贫瘠的,所以风吹过时不会驻足。她不曾富饶,连喜悦也变得罕有。
她可能要待在这里很久。
她熟悉学校周边,熟悉这里的交通线路。
可能会在这里租个房子,阳台会带来外面的风。
会有个工作,办公桌下的柜子里会放着她想吃的糖。
可那又怎么样?哪个地方都替代不了家乡。
她最熟悉的地方是她的家。
她爱她的家。
在不甘的愤恨与怒吼后,她还是会记得宁母的盈盈一笑,那个来自母亲怀抱的温度。
她坐上顾阎书的车,临到小吃街时,宁灵开启车门又关上车门,侧头狐疑地看向一动也不动地顾阎书。
“怎么了?”宁灵问道。
“没事,”顾阎书稍微偏头又垂下眼眸,“我不去了。”
“那,那…”宁灵无措地看向顾阎书后缩手回到座位上,“就不去了。”
难捱的沉默过后,顾阎书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就和她们第一次遇到的那样。
顾阎书点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后看向眼瞳一下子怔住的宁灵。
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顾阎书呼得吐出一口气。
烟雾包绕,宁灵突然就看不清她了。
“那,那我,”猝不及防的宁灵嗫嚅着看向顾阎书深邃的眼眸,不,可能一开始就没看清。
她默默垂眼看手然后搭向车门。
其实宁灵对于顾阎书这样突然抽烟的行为并没有感到不适。
只是太突然了,她连情绪都没准备好。
“……”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顾阎书居高临下地隔着烟雾看向垂头不语的宁灵,她又吸了一口,烟从她的口中逸出,烟雾缭绕遮不住她冷漠的眼神,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觉得你还不错。”
“我包养你,你可以开条件。”
她没有耐心了。
她不想再玩这种把戏,年少青春,意气张狂,放浪形骸,无法无天都是她。
可她不想再追逐了,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她的天性就是寻欢作乐。
她想要揭开宁灵的面具,可也只是现在,以后就不一定了。
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宁灵难耐的喘息,动情的低喃,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会落在她的手上,那冷漠矜持的头颅能为她俯首称臣。
她忘不掉她那曾经动情的alpha军官向她挑衅的抬眼讥笑。
两人抚向对方的手掌最后都变成了拳脚相向,到最后两人都没得到好果子吃。
她要宁灵,只不过是仍然对她们相似的气质眉眼动情。
那她以后还会对别人动情,她不想浪费时间。
宁灵错愕地停止呼吸,慢慢抬起头看向烟雾中的顾阎书,看向她不屑伪装后玩世不恭的眼神。
都是假的?都是假意逢迎?
她笑了一下,嘴唇颤抖着又张口重新呼吸,又仿佛是重新面对顾阎书。
笑容与那alpha军官雷同,却又多了一点惨淡。
这场晦涩不安的心意惴惴得就像跳在弦上,急切,汹涌,澎湃,如同河水一泻千里。
可是。
可是她也是决绝的。
她定定地看向漠然的顾阎书,如同冰山的倾倒,如同覆水,只最后一眼就决然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里不会留下她的味道,这辆车的空气净化功能顶流,所以她最近一段时间都开的这辆车。顾阎书抽完最后一口烟后看着袅袅的烟雾散尽,然后驱车离去。
可是之后不会了。
宁灵没有想到她的愤怒在看到她和顾阎书的聊天时又变成了自嘲的奚落,她那不经世事的天真终于在顾阎书的玩戏中彻头彻尾的落败。
还是不可能。
顾阎书的头像再也不会有消息提醒。
宁灵一如既往地上课,可当时的懵懂悸动已经烟消云散。
“你还记得培养计划吗?”
顾阎书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标书。
“这批学员还不错,”越山抚着下颚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个…”越山看着手表上空的界面,指向一个名字,“宁灵,集训老师说,每次都有进步。”
“这批学员还不错。”
“我觉得你还不错。”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像是打通了顾阎书的某个关窍,她不悦地抬起眼皮,又想起那个午后。
她若有似无地看过去后又摸上口袋。
“她不是科班出身吧?”
“对啊。”
“草根味挺重的,”顾阎书眼神冷冽,略带轻视地看向越山,“你看上她哪点?”
“那,”越山对上顾阎书的眼神又看向页面点出选项,只有选取与暂定。
越山便点上了暂定,“我又没见过几次。”
他姐不是还送过这人吗?
“早说你讨厌这人,我给她名片干嘛?”
顾阎书看着她一句话就否定了宁灵所有的努力,她又想起宁灵坐上她车时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那又怎么样?
宁灵的忤逆就像耻辱柱一样,可事实就是没人能拒绝她。
她和宁灵吃完那顿低级饮食后,就被越山当面打了个喷嚏,后来的时候她就得先净化身上的气味再回家。
那她拒绝总得付出点代价。
宁灵这星期准备回家,星琪也难得有时间还在宿舍里,往常的时间里她早就已经和她的omega朋友外出了。
星琪端坐在椅上看着宁灵开门出去后才给朋友打去电话,语气愉悦,“我弄好了,现在出去吗?”
宁灵是答应了回家,但还是起了防备之心。
她提前了两小时到家。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商场下午特价的最早的时候,精打细算的宁母一定会等到这时才开始大买特买,毕竟她还要消费她的大额团购劵。
她轻轻打开家门后径直回到房间里,转身轻掩房门。
一个小时后家门门锁一声声响,伴随着购物袋与宁母的喘息声,宁母到家了,宁灵却听到了第二个声音。
宁母换好鞋将购物袋拿到厨房里,一个脚步声也慢慢地移向了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宁母发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那个声音赫然就是宁灵小叔的声音。
宁母去到厨房里翻动着购物袋拿取着东西。
“我刚刚还跟你拿菜呢,你也不问我累不累。”宁灵小叔语气轻佻。
“……”几秒后宁母开口,“既然你都休息了,你就走吧。”
宁灵小叔语气确凿,“你买那么多菜,宁灵是不是要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你快走吧。”宁母语气里有些急切。
“怎么不关我事?”宁灵小叔轻声开口,却愈发笃定,“上次就没能和她好好聚聚…”
“我怎么感觉来人了?”宁灵小叔突然发问。
黏腻的话语隔着门板也让宁灵一阵瑟缩泛起恶心。
“对,有人来,行了吧?”宁母开口打破这难言的寂静,“你动啥歪心思?”
“她可是…”宁母说到这时却又停止话语。
“她不是在你这儿什么也不是吗?”
“你什么都知道,你懂什么!”宁母忍无可忍地拔高声音怒吼,却又急剧地停顿下来,重重地喘息一口后声音放缓,“你走吧,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