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宁灵有些局促地抬起目光肯定后垂下眼眸，顾阎书轻笑了下后将车锁上，又按下了车钥匙上的另一个开关，立时就从车底出现一层屏障将车辆包裹成一个椭圆盒子。

“走吧。”顾阎书对着宁灵笑笑，不复之前饭局上的冰冷，似乎比宁灵还熟悉这里的环境。

这条物美价廉的美食街，是大学城里许多大学生除了食堂外就近解决吃饭的地方。

这时已是黄昏，正值下午吃饭的时候，路上熙熙攘攘的学生朝气勃发，青春洋溢，当顾阎书身为alpha的气息随着她的步伐穿越街道时会引起注意，但这目光也随着小吃萦绕的香气与老板的叫卖声而越来越少。

高楼林立，人潮拥挤，却没有逼仄感。

宁灵脚步踽踽，一边走一边祈祷这尊大佛赶紧走时心情是愈发轻松。

夕阳下，眉眼间也不见被压折的暮色。

“这是糖葫芦？”顾阎书疑惑地指着裹着糖衣的朱红色圆通通果子问道。

“对，今天早上刚摘的山楂呢！”旁边的机器人举着插满手臂上的糖葫芦向俩人展示。

“对。”宁灵赶紧付钱后机器人腾出另手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宁灵，宁灵又马上转手拿给顾阎书。

好吧，还没来得及拒绝。

顾阎书上下盯着这红通通的果子，满口塞进去了一个，咀嚼一口后眉头一皱说酸却没吐掉。

宁灵还有些忐忑，顾阎书的步伐却越走越深。

这里小吃众多，两人似乎因为这热闹的氛围也变得熟络了起来，等一边吃着一边逛着，终于来到了宁灵口中的麻辣烫。

麻辣烫店门口处的两个机器人放着喜气洋洋的曲目，还一边挥手一边跳着说，“贵客来到，欢迎光临！”

一看就是之前过节的程序还没更新。

“真的好吃。”宁灵情难自禁地挠挠头发，她连着吃了半个月。

脸颊上冒了几个大痘，还是情难自己，没办法。

顾阎书倒是一脚就踏进来，选了个听不到门口机器人声音的位置。

桌面板凳上经过机械手擦拭消毒，快速升温闪过一道蓝光后两人坐在凳子上开始在桌面屏幕点菜。

“一般人不敢吃特辣，”宁灵淡然地伸手将辣度拉到最高。

“……”顾阎书也将辣度拉到最高。

谁让她不是一般人呢？

一会儿两人面前是一大碗的香味随着热气冒腾的红油麻辣烫，还有一碗满满的饭，宁灵的面孔隔着氤氲的热气有些腼腆，眼睛里是熊熊战意，“他家饭还不要钱呢！”

饭不要钱就对于她来说是半个自助。

所以有时候宁灵兼职回来算了开支后还有点余钱时就会来吃这麻辣烫。

这麻辣烫也是她窘迫时候得来不易的光，有时候填饱肚子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能吃到好吃的是世界上最最开心的事情，而吃到麻辣烫是她最最最开心的事情。

铺满的红油，刺激的香气让顾阎书打了几个喷嚏，她挑起浸满汤汁的菜码往嘴里送后便喝上几口手边充满劣质香精的饮料。

她在冒汗。

当她看着大快朵颐的宁灵微不可察地挑挑眉，也开始再吃了起来。

这种畅快随着逼人的辣度时隐时现，她似乎想起了以前和战友在壕沟里就着雨水吃着干粮的时候，“那营养剂没有味道，”顾阎书拿纸擦着鼻上的汗珠，“我战友就把它兑到水里面，我还以为谁尿在里面了，越喝越多。”

当时就靠着这水，顾阎书撑了下来。

等结账时，宁灵还没打开手机，顾阎书抬手，手表滴的一声就扫了。

“下次请我吃饭吧。”

等今天的晚风将落叶扫起时宁灵便回到了宿舍，她洗漱好后躺到床上，抿了几下唇瓣后又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顾阎书聊天号里的朋友圈。

会有赞叹天气的图片，会有山川河海的风景图，会说工作，会说生活。

矛盾的，多重的，截然不同。

她的指腹划过屏幕上的照片，又暗自揣摸那天的景色，风雨是怎样席卷的四季然后沾染了顾阎书的衣裤，日月是怎样描绘了一个山河。

两人刚加上时说过几句话后又归于平静。

只是又有点不同，是那句陌生又熟悉的晚安。

她会经常听到，看到，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她说过。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认识了新的人，旧事就仿佛重开了一个变局。

这片天空有了新的色彩。

在宁灵将她在集训室里的照片发给宁母后，宁母对于宁灵实习工作的态度也逐渐松动起来。

宁母将她之前对宁灵的行为归咎于父母看着孩子从小孩长大成人的普遍的忧虑。

她似乎在告诉宁灵，她也是爱她的。

她的母亲理解她。

宁灵与星琪还是老样子，营养剂是照常拿，只是看着宁灵越来越长的头发，星琪的脸色也越来越臭。

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但所幸她们即将面临实习。

omega不用担心工作，所以现在只有他们这群beta为此焦虑。

宁灵转车来到越氏影视公司，她已经提前报上了名，而对于她这种不是科班出身的非专业学员还需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

她们去的还是宁灵当初来过的集训楼，新一期培训计划中非科班出身的alpha、omega、beta会集中在一起培训，主要是发掘特长，还有对体态、形象的基础评测要求。

“李老师，”下课后，星琪看着宁灵步向讲台上的李阳明老师说道，“我这几天要请假准备去弄一下实习，可以吗？老师。”

“行啊，”李阳明有些讶异，看了几眼讲台下的宁灵，她眼眸微微上挑，藏着几分期许。

叫什么名字？李阳明看着宁灵张了张嘴巴又停下思索，但能少安排一个是一个。

反正这业绩是有了。

“你这是正事，你们操行分都是满了的，”李阳明挥挥手道，“不用担心。”

“那谢谢老师。”宁灵声音冷静地道谢，可走到门口的步伐里还是隐隐透出几分雀跃。

那这几天她就能抽出时间来参加培训了。

有时宁母也会发出几句信息，“那我女儿就能成为大明星了？”

“那大明星工作后工资高不高？”

宁灵看着宁母发来的消息，那隐隐噙着笑意就会在无人处变得更深。

她看着镜子里与宁母同血的面容，又拉起嘴角贴合着记忆中宁母的笑靥。

似乎她也可以变成重要的人。

一切向好。

顾阎书忙过之后会来接上宁灵，会给宁灵带她当时吃过的营养剂，两人一饮而尽时，宁灵会在第一次品尝后新奇地睁大眼睛说道，“果然没有味道。”

从小到大没有朋友情谊没有体验过恋爱心动的宁灵，似乎在面对越来越熟稔的顾阎书时敞开心扉后又多了几分少女心事，她的血是热的，她的心是热的，她的脸是热的。

当情意一层层地剥开时，又是一层层的含义。

似乎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才开始厚待她。

她会和别人一样，会有今天和明天，会谈一个恋爱，会有一个心仪的工作。

她的状态很好，连集训的老师也对她连连看好。

一切开始得就像一场美梦，一点点好，一点点爱就能让宁灵甘之如饴，坦诚相待。

见到顾阎书时她的眼睛就会更加明亮，顾阎书有时和她面对时也会觉得在山峰之巅才能看见最闪耀的星。

时间总是过得太快。

等到今天，宁灵面试完后从集训楼里出来后便看见顾阎书停在路边的车。

宁灵快步走了过去，在跳脱地越过一步后，耳畔的头发也随着身形悦动了下。

顾阎书打开车窗，两人的视线交汇。

顾阎书的眼眸深邃，有一种经历万千后的倦怠感，越过世俗的眼光不透露任何情绪。

恍眼一看又会觉得深情。

顾阎书会看向宁灵，宁灵也终于在此时此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类似于在盛大绚烂的烟火后终于有人看到她了。

那她会是什么样？

宁灵的耳根一下子烧红，她嘴唇嗫嚅着，最后一声如同蚊蝇，“姐…姐。”

“面试顺利吗？”顾阎书声音温柔。

“还…可以。”她坐上副驾驶，手心里攥着汗。

她看向静静开车的顾阎书，和面对老师时的紧张和坦然不一样，她现在的紧张里还卷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迟来的年少慕艾，总会带着些意气轻狂。

俩人又徐徐走在小吃街上。

“姐…姐，”宁灵声音下沉试图如先前一样遮掩这个把戏，却将心里话一下子给吐了出来，“我觉得有家奶茶挺好喝的，你要不试试？”

“……”

“好啊，”顾阎书一笑就如同这夏日的凉风颂礼，当她将手抬起伸向浑身僵硬的宁灵，每一幕都像掉帧卡屏的老旧俗套爱情故事闪过宁灵的眼前。

她朝前走去讷讷抬声，“就在前面呢。”

后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雷声上震耳欲聋。

这场忸怩踌躇的情意终于有人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