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再过几天冷空气侵入,会有大面积降温。
戚知初出门时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厚毛衣开衫,米白色的,衬得他整个人更年轻了。而水远杉还是随意地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件黑色长衫。
他们从霓虹酒吧后门上车,司机是王千。
戚知初坐在后排,水远杉在副驾驶。
“我们去哪里玩?”戚知初问。
水远杉从后视镜里与戚知初眼神交汇,“河边钓鱼。”
王千嘴里含着一根牙签,一手搭在车窗上开车,也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戚知初。
生得是真好看。双眼皮像是割的,从山根蔓延到眼尾,在眼睛周围筑起一条长长的警戒线,浓密的睫毛围绕着一潭幽森的水。
“钓过鱼吗?”王千往窗外吐掉牙签,问戚知初。
戚知初摇头说没有,静静看向窗外。
地理课本上说过,岷河流经五市,是长江支流之一。宽广平缓,光是津山市内就有三架大桥横跨岷河。
车子往岷河上游开,进入郊区,王千突然急转弯,开入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地下有车辙痕,想必经常有车驶入。
晃晃悠悠一段时间后,进入未经修缮的黄泥路,人烟稀少,只有一排排废厂房。
车子在厂房门口停下来,戚知初跟着下车,用打量的目光环顾周遭,声音紧张地问:“看起来不像是钓鱼的地方。”
王千锁了车,冷笑起来,突然拖着戚知初往厂房里走,戚知初被拽得摔了一跤,水远杉想去扶,戚知初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没给他机会。
戚知初任由王千把自己扔到地上,没反抗,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哥,怎么了?”
王千轻轻拍了两下戚知初的脸,说:“钓鱼啊,这不已经钓完了吗?”
说完回头看水远杉:“你说是吧,杉哥?”
水远杉走过来,附和着笑:“接下来做什么?”
“还有十分钟,等转运的车。”王千说着朝戚知初走过去扒他的衣服。
戚知初往后退,用大梦初醒的惊恐神色说:“你们想干什么?”
王千步步紧逼,戚知初只好退到墙角。
“哥说过,帮你找男人嘛。你听话就少吃点苦,长这么好看,打坏了可惜。”王千边说边拿起墙角的铁锹掂量了几下,“衣服脱了。”
戚知初挣扎着反抗,透过王千的肩头,看见水远杉正朝他们走过来。
“我来吧。毕竟是我骗来的。”水远杉握住王千手上的铁锹,往后使力。
王千松了手,后退几步说:“也行,你搜完他也把衣服脱了,都要检查。”
戚知初眸子一沉,水远杉倒是爽快地回:“嗯,明白,几分钟就好。”
水远杉把人压在墙角,弯腰在戚知初耳边说:“咬我。”
戚知初张嘴咬了水远杉的脖子,水远杉后退一步,狠厉地单手掐住戚知初的脖子,戚知初脸涨得通红,脚下配合地乱踢。
“还咬吗?”
戚知初嘴里只能断断续续冒出“你……”、“骗子”、“妈/的”这样不完整的词。
王千在旁边看见水远杉有点上头,出面拦他:“悠着点,别给弄死了。”
水远杉这才松了手。
戚知初靠着墙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干咳,抬眼死死盯着水远杉,那瞬间王千在他眼中看见了杀意。
“杉哥,我估计他是真的想杀了你。”王千说。
水远杉蹲下,捏着戚知初的下巴,说:“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乖弟弟,自己脱吧,就检查下你身上有没有带东西而已很快的。”王千在旁添油加火,“你杉哥杀过人的。”
戚知初埋着头,把两件外套脱了,里面只剩下一件白色短袖,袖口已经洗得发毛。
他掀起腰间的衣角,突然说:“你转过去。”
王千指了指自己,睁大眼睛问:“我?”
戚知初点头。
“没事,我搞得定。”水远杉说。
王千咒骂了一声,看了看表,说:“算了,没时间耗了。搞快点。”
王千转过去之后,戚知初脱掉短袖,腹部还能隐约看见点淤青,是上次水远杉踹的。戚知初继续脱/裤子,脱到剩内/裤的时候,水远杉制止了他。
王千看不见,没必要继续脱了。
“转一圈。”水远杉喊。
戚知初光脚在地上摩擦出声音,好让王千听到他的确有转圈。
“抬手。”
戚知初抬手,水远杉从自己夹克内衬里拿出一枚微小的定位装置,双手从戚知初手臂环过去,从连绵的山脊一路向下摸索,他能感觉到戚知初身体微颤。
水远杉温热的手停戚知初腰尾骨的地方,用食指指腹轻轻按压腰尾骨,戚知初喉间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正好落到水远杉耳侧。
定位器安稳地贴在戚知初皮肤上。
水远杉放开戚知初,语气平淡地说:“好了,穿上吧。”
王千这才转过来,看见戚知初耳廓泛红,已经迅速穿上了裤子。
王千努嘴示意水远杉,“这小子还是个纯情挂的。”
水远杉瞄了眼戚知初的耳朵和脸颊。
真的挺红的。
水远杉走到一旁兀自开始脱夹克,说:“来吧。”
王千走过去隔着黑色长衫随意地摸了摸,就放过水远杉了。
“没时间了,就这样。”
水远杉和戚知初穿好衣服,王千把刚才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手机装在一个泡沫盒里往外走。
透过大门,看见他走到河边把泡沫盒扔下去。
手机被泡沫盒载着往下游飘。
而他们换了一辆车往上游开。
戚知初手腕被绑着放在两腿间,水远杉这次坐在他旁边,得看住人,免得惹出点动静。
车开了四个小时,夜幕已经落下,戚知初猛踢了一脚驾驶座的椅子,王千踩了脚刹车,怒吼道:“不要命了?”
“我尿急。”戚知初又踹了一脚。
王千气急败坏地回了句“憋着”,再次踩油门,速度比刚才提升了一倍,起步时戚知初没坐稳,水远杉眼疾手快拉住他。
水远杉问:“还有多久?”
王千回头问:“你没去过?”
水远杉嗯了一声。
“个把小时吧。”王千从中控台拿了个饼干吃起来,“你们饿了吃这个。”
戚知初又说:“不饿,我尿急。”
水远杉说:“我也尿急,要不休息下放个水。”
王千没理他,又提速。
戚知初简直担心车都要散架了。
半晌,王千才说:“有次我在北方送货的时候,中途停车放水,妈/的货丢了,我跑了五公里才在树林里找到。”
末了,他又偏头语重心长地给水远杉传授经验:“所以啊,遇到这种情况,宁愿他们尿车上,也别停车。货找到了还好说,没找到就等着爆哥杀了你。”
“知道了。”水远杉求知地继续问,“你很了解爆哥?”
“废话,他是我表哥。小时候,他是我们村的大哥,现在他手下的很多人都是我们村的。”
水远杉身子往前倾,一手搭在驾驶位的座椅上,问:“但我听你们说话不像津山人啊?”
王千看着后视镜,眼神躲闪了下,突然用津山方言说:“津山那么多村,你听得懂个锤子。”
“也是哈。”水远杉用方言回,又问,“那爆哥就是老大了吧?”
王千迟疑一会,“算……算吧。”
随即又转移话题:“等会儿到下一个中转点,人比较多,你看好他,别趁乱溜了。”
“行。”
车绕过一片树林,在河边停下,戚知初闹着尿急,水远杉带他去放水。
王千解开河边的一艘小船,破得仿佛一个浪就能翻船。
船尾的马达奋力地运转,戚知初双手被绑着没办法控制重心,就被水远杉紧紧扶着,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在河对岸停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月光下只能隐约辨得了人影。
王千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不出半里路,就来到一处开阔的路段,路边停了几辆面包车,开着近光灯。
“明明通路……”戚知初低声说。
“你以为我傻,带你们走大路?”王千推搡着戚知初往前走,然后给水远杉交代,“我去看下人齐没有,你看着他。”
王千走远后,戚知初低声问:“你觉得我们还在津山吗?”
水远杉点点头,半眯着眼透过刺眼的车灯,看见不远处有个路牌,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了,像是刻意用锐器划掉的。
“这些车牌来自其他省市。”戚知初说。
“王千他们的名字都是假的,车应该也是套牌。”水远杉说。
“你刚才不应该试探王千是哪里人。”水远杉食指与拇指揉搓着,“下次我来问吧,免得他们对你起疑。”
水远杉沉默片刻,“我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但是能在津山暗中做这么久买卖,一定有本地的背景。”
“你是指爆哥背后的人?”
“嗯。”
水远杉数了下,五辆车,离得最近的那辆座位坐满了,也就是说这一趟转运的人最少也有5、6个。
还真是……“大生意”。
“小九和陈吉现在都在警方手上,但却一直没问出东西。要么他们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敢说。”戚知初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坐牢的?”
“大四寒假。大概10个月前。”
这时又来了一辆车,车灯晃得刺眼,戚知初别过头,朝着水远杉的方向,说:“这是他们为了给你做假身份的一环?”
“嗯。”
“为什么是你?”
“他们说需要一个生面孔。”
“生面孔?”戚知初低头思考起来,“这是警方第一次接触这伙人吧?有必要一定选个警校还没毕业,毫无经验的人吗?除非……”
车灯打在水远杉脸上,他眼睛亮了下,理解了戚知初的意思,说:“除非……他们要的不是针对犯罪分子的生面孔,而是档案没进过公安系统的生面孔。”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