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梦言坐在一楼的吧台旁,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吧台里面那个调酒师表演。
那个调酒师把一个酒瓶子在身前身后甩了十几遍,仍然稳稳接住,又把眼前几个银制的调酒杯翻来覆去捯饬了一番,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调好了一杯鸡尾酒,然后优雅地放在了司梦言面前。
完美的分层,精致的薄荷叶,以及用柠檬片精心擦过的杯口。
然而司梦言压根无心欣赏,端起杯子就干了。
调酒半小时,喝掉一秒钟。
鞠念在旁边劝道:“你喝慢点!”
今晚,和司梦言约好了地点之后,她一下班就飞速赶过来。
见面后就看到了这个女人目光呆滞,神情萎靡,独自坐在这喝闷酒。
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给自己灌了多少杯。
本来鞠念还十分不理解,这又是被暗恋的学长表白,又是要结婚的,有什么值得这样买醉的?
直到她听司梦言说完了所有的缘由。
“……我一时都不知道失恋和破产到底哪件事更让我郁闷。”司梦言说话带着哭腔,像碎掉的玻璃珠,让人心疼。
鞠念自我代入地想了一下,然后表示同意:“说实话,都挺惨的,搁谁身上都得哭。”
司梦言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夜之间,从一个吃穿不愁的大小姐,变成了家里濒临破产的落魄小姐。
“……然后我还失去了我尊贵的单身的身份,最后我连自由都要搭里面去。”司梦言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了。
鞠念想了一下,这件事的确也挺惨。
同为在上东城名流圈里混的,她自然听说过不少联姻、高攀或者下嫁的故事。
有些人就是乐意为了家族事业去联姻,他们觉得值。
而也有人,就像司梦言这样不情不愿的。
鞠念安慰她:“你想想,十个亿呢,还是很值的,就算把你论斤卖了,你一斤肉就值一千万了。”
看她愣在那没出声,鞠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说:“你听姐一句话,那自由啊爱情什么的,不值钱。”
听到了“十个亿”这几个字,司梦言突然一把抓住了鞠念的手:“鞠姐姐,要不你让你爸救救我们家?”
鞠念听了手一抖:“司姐姐,我家市值总共就五个亿,”她把手使劲儿从司梦言手里拽了出来,“而且你爸肯定已经找过我爸了,如果能借肯定已经都给了。”
司梦言万念俱灰,一仰头,又把调酒师新调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此时头发散乱,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迷离又失意,因为酒精的作用,原本白皙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整个人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鞠念看她这副模样,便又接着开导她:“其实吧,你这也不算失恋吧。”
“嗯?”司梦言转过头去看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鞠念给她仔细分析:“你那个关默学长,你已经认识他好几年了吧?”
司梦言“嗯”了一声。
“好几年的时间,你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始你暗恋他,没敢表白,后来你出国了,逢年过节给他发祝福微信,但他都不回你……”
“那是因为他换了手机号,也换了微信。”
鞠念:“那就更不对了啊,如果换微信,原来的朋友也是要重新申请加一遍的,再不济,也会留个言说换号了,这些都没做,只能说明……”
说明他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小学妹。
但这句话太扎心了,鞠念没说出口。
司梦言此时脑子乱糟糟的:“那你的意思是……”
“你们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对你示好过,换微信也没告诉你,但是刚刚重逢没多久,他就说对你有好感,你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作为闺蜜,鞠念实在不想看姐妹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而且还是一个从来都是她单方面付出的男人。
可司梦言还是单手托着腮,看着吧台里发着呆,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不过,说起那个利诚……”鞠念又想起了那个司梦言未来要嫁的老公。
“那狗男人怎么了?”司梦言刚才跟鞠念说起利诚,统统都用“狗男人”代替。
“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确实。”司梦言赞同地点头。
“说真的,我之前就听人说过,利氏集团里面内斗也挺厉害的。大概几年前吧,老利总突然病倒,然后现在这个小利总就上位了,拿下了整个集团的大权。听说他这个人心狠手辣的,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上上下下都治得服服帖帖。而且他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可以说是杀人不见血……”
鞠念热衷于谈论八卦,一说起这些来就滔滔不绝。
司梦言回忆了一下下午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狗男人,他外表看着还挺人模狗样的,能有鞠念说的那么恐怖吗。
“你刚刚说老利总突然病倒了?”司梦言问,“那他还健在吗?”
鞠念:“还健在啊,但身体差得很。”
“嘶……”司梦言突然想起什么,凑得离她近了点,小声地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利诚是想让我嫁过去冲喜?”
鞠念听完瞪大了眼睛,一拍手:“我去,还真有可能!比如他可能找算命大师算过,只有你的生辰八字对得上,所以就挑了你……”
司梦言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吓得头皮一阵发麻。
“而且,做生意的都迷信,像他们那种生意做得越大,就越迷信!”鞠念一说起来又开始滔滔不绝,“就咱们上东城,我就听说过许多人为了改命、改运,还专门养小鬼供在家里,平时都得拿好吃的好玩的供着,然后立刻就开始运气变好,没几年就飞黄腾达。但是这么做也有坏处,可能得折寿,而且一旦养了就不能送走,送走会反噬……”
司梦言:“……”
她现在可没心情听鞠念扯得那么远,她坐直了身子,又举起手托着腮,开始发呆。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吊带套裙,外面套了件白色镂空毛衣。
酒吧里开着空调,加上人多,酒喝着喝着没多久她就感觉非常燥热。
她脱去了外面那件毛衣,只穿着里面修身的吊带套裙。
她纤细的肩膀和白皙的背部就这样暴露在了夜场暧昧的空气中,流畅的肩颈线条和背后的两片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十分惹人注目。
她们的周围有不少在寻找猎物的男人,他们敏锐地观察到这两位姑娘的身边没有男伴,而且其中一位已经要喝醉了。
一个男人端着杯子走了过来,问:“请问能请两位小姐喝杯酒吗?”
司梦言趴在吧台上,头都没回。
鞠念果断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这个被拒绝的男人也没再纠缠,只是悻悻然地走开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要请喝酒的男人。
这个男人没那么有礼貌,他直接在司梦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满面嬉笑地问:“小姐姐,怎么看着不太开心啊,是不是失恋了?”
司梦言眼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他那油腻的样子简直想吐。
可那个男人看司梦言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所以厌烦,他便“哈哈哈”笑了两声,自作聪明地说:“真失恋了?害,男人千千万,你又这么漂亮,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司梦言伸出了食指,对他勾了勾,男人便凑近了点。
却只见她鲜红的唇,对着他吐出了冷冷的一个大字:“滚!”
男人脸色一沉,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没素质?!”
司梦言懒得反驳他。
对,我就是没素质,要不你报警吧。
这时,调酒师又给她调好了一杯酒,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正准备喝,却又听到身后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两位小姐……”
烦不烦呐?
司梦言烦躁得直觉得气血上涌,直接拿起眼前这杯现调好的酒就往身后泼去。
“我!让!你!滚!”
一瞬间,鞠念和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呆住了。
安明辉眨了眨眼,喃喃道:“我就说了四个字……”
司梦言定了定神,只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头发上,以及他看起来颇为昂贵的西服上,都洒满了红色的酒水。
那人是利诚。
……
完了。
她司梦言,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金主爸爸泼了一脸酒。
这个酒可不是泼在了利诚的脸上,而是泼在了白花花的银子上啊!
不过,她完全可以对着十亿的人民币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所以,这个利诚他为什么会突然自己跳出来呢?
为什么不偏不倚地就刚好出现在她泼出去的液体下呢?
为什么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又偏偏会碰见呢?
太倒霉了最近。
她司梦言必须要找人算一卦,到底为什么最近会这么倒霉!
心好累。
然后她便缓缓回过头去,直接趴倒在了吧台上。
我醉了,真的醉了,现在谁也别想给我扒拉起来,就让我趴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