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诚话音刚落，坐在旁边的安明辉就一口老茶喷了出来。

司强以为自己年老耳聋听错了，他十分诧异地看着利诚：“什么？”

他在来之前已经设想了各种利诚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就算让他现在立刻从董事长位子上滚下来，他也觉得不是不行。

但他说的是什么，让他女儿嫁给他？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利诚说的那个人和现实对上号，他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司梦言。

利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不冷不热客客气气，说起这桩婚姻，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但他这副模样让司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他的意识里，以后的女婿那是应该恭恭敬敬地把他当成老丈人那样对待才对，他现在这高高在上像谈商务的样子算什么？

他下意识地就想反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您这是让我卖女儿啊？！”

利诚皱了皱眉，“卖”这个词，很刺耳。

站在一边的丁安琪开口叮嘱：“司总，请慎言。”

司强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盛和生死存亡之间，不管怎么样，他都最好先别得罪这个利总。

他换了个好听一点的说法：“那利总，你这是想和我们家联姻？”

上东城的豪门里，不是没有联姻的情况，但家族联姻，向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互相扶持，他们这样，根本就不能算是联姻。

但利诚还是说：“是。”

司强满面纠结，如果真是平常的女婿，他倒是要仔细盘问盘问，可面对的是利诚，他不敢问。

而且他也怕问多了，搞得他好像也很有意向似的。

“这我得回去问问……”

“不着急。”利诚双手交握，“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时间，定女儿的终身大事，这还叫不着急。

但司强敢怒不敢言，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

楼下的宴会仍是热闹喧哗。

司梦言的手机里接到了一条微信：【梦言，我到酒店楼下了。】

她迅速回了一条：【等一下。】

她把手机塞到手包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司嘉瑞分开了，然后就匆匆离开大厅，朝电梯那走去。

在楼下等着她的，是她的大学学长关默。

关默不管是本科还是研究生时期，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个子高，长得帅，成绩好，而且还打得一手好篮球，每次校际篮球赛都会引得一大堆女孩子在篮球场旁为他加油助威，暗恋他明恋他的女孩子多到数不胜数。

可是他本人的感情状况却一直暧昧不明。

有传闻他在校时曾经有过两段感情，但都很短暂的就结束了。

司梦言大二时一门选修课的老师，刚好是关默的研究生导师，所以在一些因缘巧合之下，他们就认识了。

然后从此，她就加入了暗恋他的女生行列。

暗恋他的第一年，他们在同一个校园里，还能经常碰见。可司梦言有贼心没贼胆，暗恋别人却又不得章法，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他。

暗恋他的第二年，她不得不出国了，去意大利交换留学这件事已经被她拖到了大三，不能再拖了。

然后司梦言就再也没见过他，她回国后关默已经毕业。

直到最近，她竟然和他又重逢了。

那天，她去盛和公司找她爸，没想到在办公楼里遇见了关默，一聊起来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就在盛和里任职。

重新遇见，关默看起来也很高兴，他同样惊讶于这份缘分——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公司竟然就是学妹家的公司。

他毕业后重新换了手机号，连带微信也换了。于是他和司梦言又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重新添加了微信好友。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在微信上断断续续的聊天，从最开始追忆大学生活，一直聊到了两人的近况。

然后司梦言就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学长现在还是单身。

这次，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机会，不能再像大学时那样胆小且怂地一直暗恋。

今晚她爸的寿宴，本来是只有上东城的名流或者公司的高管才会接到邀请，但是司梦言执意把关默也请来了。

一是她想借这个缘由多跟学长接触接触，二是如果在宴会上碰见了她爸或哥，还能把关默介绍给他们认识一下，这样他以后在盛和里的工作，多少会更顺利一些。

她刚走到酒店门口，就看到了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虽然质地一看就是商场随处可见的普通品牌，但他很聪明地选了一副金边眼镜，倒是平添了几分贵气。

关默看到她，朝她挥了挥手。

司梦言笑着喊他：“学长。”

参加晚宴需要邀请函，但是跟着司梦言进去就不用，她是特地下来接他的。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不起，今天是工作日，路上实在是太堵了。”关默有点抱歉。

“没事，也刚开始没多久。”

关默悄悄打量了一下司梦言，她今天一看就是仔细打扮过的。

只是不知道她是为了这场晚宴，还是因为要和他见面。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快要到达宴会厅的楼层时，关默突然说道，“你穿着很漂亮。”

司梦言还是第一次听到学长夸她。

她笑着说了一句“谢谢”。

电梯到达。

进了宴会厅，关默还是被眼前这高档和热闹的场景稍稍震惊了一下。

“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司梦言带他向美食区那走，刚刚下班的话，估计学长还饿着肚子。

“好。”

关默和她穿过人群并排走着，突然中途他停下了脚步，朝着一个人恭敬地喊了一声：“王总。”

司梦言也停了下来，原来那人是公司的元老，也是她爸的老朋友。

她笑着打了招呼：“王伯伯。”

王总刚结束一场聊天，仰头喝着高脚杯里的香槟。

看到关默时，他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公司里的一个职员，有点眼熟，仅此而已。

直到司梦言喊他时，他才发现这个职员竟然是跟老总女儿一起来的，他立刻笑着转过身来：“言言。”

他有些疑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这位是我学长，关默。”司梦言介绍道， “他也在盛和里工作。”

王总对关默一改刚才冷淡的眼神，热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有印象，有印象。”

“我在市场部，所以您可能对我不太熟悉。”关默说。

王总点点头：“对，办公室离得有点远，我又不怎么在公司里。”

三个人又客套地聊了几句，然后分开。

司梦言便和关默接着往美食区走。

到了长桌那，司梦言帮着挑了几份点心递给他：“这家酒店做的吃的味道还可以，你试试看。”

关默接过来，用勺子尝了一口，但心里却一直在想刚才那个王总。

态度从冷淡到热情，转变只在一瞬间。

平时在公司里，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跟公司的高管像刚才那样闲谈。

可是有了司梦言在，他就可以。

他大口吃了一口碟子里的点心，对她说：“这个味道真不错。”

司梦言不知道他心里在想这些，只以为他是吃得认真。

“我就说嘛，”得到了他的认可，她笑得开心，“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儿。”

关默边吃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放下了勺子，说：“别动。”

司梦言：“怎么了？”

“头发。”

应该是她刚才低着头找点心，没注意有一丝头发耷拉下来，粘在了她的嘴唇上。

关默伸手帮她把这捋头发挑开，挑开了却还有一根粘在上面，他又伸手指挑了一次。

他们俩这个姿势，从远处看，就像是男生用手指触碰女生的嘴唇一样，看起来暧昧至极。

司梦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吗？”

“好了。”

然后关默垂着手，看向她，眼神直接。

司梦言用余光感受到了关默的目光。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睛，迎向他。

可是刚看到他那副眼镜，她就立即转过头去，向二楼包厢的那一排窗口扫视着。

“看什么？”关默也顺着她的眼神抬头朝二楼看去，那一排窗户玻璃都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司梦言微蹙着眉头：“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确切地说，她总觉得二楼窗户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但她想仔细寻找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种被人从暗处注视的感觉，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关默以为是大厅里不时有人向他们投射过来的八卦眼神，让她不自在了。

女孩子嘛，都比较容易害羞。他这样想。

可是他却很享受这些眼神，甚至暗暗希望越多越好。

因为如果今晚能在这名流圈子里混个脸熟，那他就算没白来。

这时，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

仅剩的几束白色灯光打到了搭建的舞台那里，服务生把一个五层的鎏金淋面蛋糕推了上来，司嘉瑞又开了一瓶香槟。

原来是要给老寿星吹蜡烛了。

司嘉瑞请来的那个小明星拿着话筒带头唱起了生日歌，于是现场的人也都附和着唱了起来。

——

晚上十点，宴会结束。

关默今晚一直陪伴在司梦言左右，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要送她回家。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今晚滴酒没沾。

可是司强在宴会还没结束时就给司梦言发了消息，说结束后有事要跟她聊一聊。

她两边权衡了一下，立刻选择还是让关默先送她回家。

她心里决定，等下到家后再给她爸打电话，反正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是一样。

她大学毕业后，一开始还和爸妈一起住在家里，后来又搬了出来，在市中心的一个叫“圣蓝湾”的高档公寓里租了一套房子，她一个人住。

车子很快到了圣蓝湾小区门口。

司梦言坐在副驾上，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关默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上去有点欲言又止。

司梦言放慢了解开安全带的速度，突然开始心跳加速，因为她觉得关默可能有话要说。

但他只是说了句：“回去早点休息。”

“哦，好。”

司梦言有一丝失落。

她推门下车，晚上外面还是有些冷，她裹紧了外套，快步走进了楼里。

可是刚进电梯，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就响了一下，她按下25层，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

竟然是关默。

关默：【梦言，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好感？

……学长这是在跟她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