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找的，可是这个丫头？”
穆阳雪和程冬雨循声望去，只见王泗源披着一条藏青色的呢斗篷，满面春风地走过来，而他手中拉扯着的小姑娘，正是刚刚走散的秦梨央。
他微微垂头，看着满脸诧异的程冬雨，忍不住戏谑道：“程先生看起来一派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风流之人，见到穆小姐这样的美人儿，竟连自家的小师妹都顾不上了。”
“你先放开我，好疼。”
梨央拼命扭动着手腕，想从他铁钳似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干嘛这么大火气，要不是我好心，你说不定已经被哪个登徒子拐走了。”王泗源将她娇小的身子拽到身边，满眼尽是笑意。
梨央不满地哼哼起来：“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登徒子。”
“王先生，请你自重！”程冬雨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地警告：“放开我的师妹。”
穆阳雪见这两个人火药味十足，赶紧将梨央从王泗源手中“解救”下来，护在自己的身边。
“这位就是程先生的师妹吗？好漂亮的小姑娘。”
穆阳雪将梨央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年纪虽小，但身段妩媚，五官精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竟是不可多得的好样貌。
而此时，梨央也在怯生生地打量她，看她如绸缎般光洁浓密的秀发；如天山冰雪般冷白的肌肤；如同春日晴空般明亮的双眸，这个姐姐好生眼熟啊！
犹豫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姐姐，你是穆阳雪吧？”
穆阳雪是陈阳城的最出名的女歌手，被人认出来也不觉得稀奇，倒是程冬雨有些意外，梨央从未来过陈阳城，更没看过歌舞剧团的演出，怎么会认识穆阳雪呢。
梨央小声解释道：“我在朋友那里听过你的唱片，也在报纸上见过你。”
“是这样啊——”穆阳雪纤细的手指抵在下巴上，好像在认真地思考什么，忽然，她甜甜地笑了一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啊？”
秦梨央小脸“唰”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穆阳雪将唇凑过来，几乎贴到了梨央的耳边，轻轻催促道：“说呀，喜欢还是不喜欢？”
“嗯，喜欢。”
说完后，梨央又慌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歌都很好听。”
穆阳雪玩味地笑出声来。“你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说来给我听听。”
梨央的小脸涨得更红了。
“你要是喜欢听歌，以后在这园子里有得是机会。”王泗源知道秦梨央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肯定应付不来穆阳雪的老套路，于是插了一句话帮她解围。
穆阳雪也顺势迈下了这步台阶，笑道：“你要是喜欢唱歌，正好身边有程先生这么一位天赋惊人的作曲家，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程冬雨蹙起眉头，声音有些不近人情：“梨央只是跟着我在剧团暂住，并没有学唱歌的打算。”
王泗源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这副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扯着嘴角挑衅道：“我看你是怕梨央唱/红了，往后再也不搭理你这个台都登不了的穷酸戏子。”
程冬雨脸皮儿薄，受不得此番羞辱，当即甩起了袖子。“登徒子，早就看出你不怀好意了，你要是再敢纠缠梨央，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
穆阳雪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劝王泗源道：“我先派下人送梨央姑娘回房间休息。王参谋，您也快到前厅那边去吧，赵署长一早就在找您了。”
她转了个身，又对程冬雨道：“至于程先生，之前那几张乐谱我还有些问题，可否借一步说话？”
果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两句话就把三个人的去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
秦梨央走在通往客房的小路上，心里一直想着穆阳雪，那位姐姐比报纸上还要漂亮很多，气质亦是超尘拔俗，确如众人盛赞一般魅力非凡。梨央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大明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羡慕，只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边走边胡思乱想，突然被一条长长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一抬头，王泗源正笑着看她。
梨央吓了一大跳，脱口问道：“你做什么？”
“我走到半路，有件事情总也想不明白，所以想向你请教一番。”
王泗源用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梨央的去路，又一挥手，将她身边的小丫鬟打发走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
他微微弯下腰，继续道：“之前我要送你来剧团，你说什么也不同意，现在竟然自己过来了，这就是女人惯用的欲拒还迎吗？”
秦梨央被气得翻了个白眼，绕过他的身子直接往前走。
王泗源转身，跟在她身后，笑问道：“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吗？”
秦梨央没有理他。
“现在这座园子里到处都是陈阳城最显贵的人物，连赵湘虞都过来了。”
他弯腰凑到梨央耳边，坏笑了一声。“这些人都是来找漂亮情妇的，你算是羊入虎口了。”
秦梨央蹙起眉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王泗源长腿一迈，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我把你卖给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王参谋真会开玩笑。”秦梨央显然不信这种吓唬小孩的鬼话。
“你以为我没长眼睛吗？剧团里到处都是漂亮姑娘，谁会看得上我啊。”
王泗源不以为然地背起了手。“那可说不准，偏就有人喜欢你这种毫无风趣的女人。”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梨央停下了脚步，脸色明显有些不耐烦。
“刚才我师兄不是解释过了，他来剧团担任作曲工作，我和淮安不过是跟着借住一段时间，并没有你脑子里那些复杂的想法。”
“是吗？我看你对穆阳雪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还以为你也想做个歌手呢。”
王泗源耸了耸肩膀，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梨央辩解道：“我只是感觉有点新奇罢了。”
王泗源毫不介意地换了个话题：“也罢，且不说这个，既然你人都来了，我就给你讲讲今晚演出的事儿。”
“在陈阳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歌舞演出，真金白银地选出当年最受欢迎的女歌手，也就是百灵歌后。这个比赛通常在陈阳城最有名的几间剧院轮流举办，今年刚好轮到了兰芝，所以这些大人物一早就过来候着了，不仅可以欣赏各个剧团/派来的美人，还能结交新朋友，通融通融生意场上的事儿。”
梨央问道：“这么说来，今年的百灵歌后大概率是兰芝的人喽？”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王泗源低笑。
梨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前两年的百灵歌后都是兰芝的穆阳雪，如果今年还是兰芝的人，岂不会让别人怀疑是某种暗箱操作？”
“还说自己没兴趣，我看你懂得可真不少。”王泗源戏谑道。
秦梨央闷哼一声，心想着，女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关注花边新闻，之前的小姐妹每晚都在被窝里聊这些事，她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王泗源好心解释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除去一些利益瓜葛，无论是穆阳雪，还是今晚的那位姑娘，实力都绝对配得上百灵歌后的称号。”
今晚大出风头的姑娘，说得一定是兰芝的新任头牌司徒蓝樱喽。
梨央对这个女人的好奇，除了传说中的天籁嗓音，还有那几天几夜都讲不完的桃色绯闻，如今王泗源就在身边，她实在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于是试探地问道：“司徒小姐，到底是不是你的……”
“情人”这个词已经到了嘴边，她又觉得不太礼貌，立马改口道：“红……红颜知己？”
王泗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用硕大的手掌使劲拍了一下梨央的头顶。
“你这鬼头鬼脑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打探消息打探到我头上了。”
梨央揉了揉脑袋，赌气想着，只准你打探别人，不准别人打探你，真是不讲道理。
这时候，王泗源突然问道：“你想不想看今晚的演出？”
“哎？我可以吗！”
“我自然可以带你进去，但你要怎么谢我？”
听了这话，梨央立马警惕地后退一步。“那还是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有兴趣。”
两人正扯皮着，突然瞧见西边小径上跑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她原本是径直冲着梨央来的，不过目光扫到王泗源后，脚下步伐瞬间变得犹豫起来。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王泗源当即质问道。
小丫鬟赶紧上前解释：“回王参谋，是穆小姐怕梨央姑娘闷着，让我带她在园子里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园子里到处都是人，有什么可逛的？”王泗源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个提议有点扫兴。
但梨央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了，干脆顺水推舟道：“园子里的风景这么美，我确实想四处逛逛，你也赶紧去办正事吧，莫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王泗源没再坚持，只是回道：“下午四时你还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剧场。”
梨央这个年纪，最是爱凑热闹的时候，虽然心里有些不放心，嘴上还是诚实地应允了。
王泗源离开之后，秦梨央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用力吸了一口院子里的花香，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只是前面带路的小丫鬟有点奇怪，一直闷头走路，也不肯说话。
“我们要去哪里啊？”秦梨央终于忍不住问道。
“前面一处风景雅致的别院，我带你去看看。”那丫鬟声音低沉，说起话来没什么音调，总觉得哪里不正常。
梨央犹豫道：“要不今天先算了吧，我怕师兄等得太着急，等往后闲下来再逛也不迟。”
“程先生被穆小姐叫去前厅了，他们有很多工作上的事儿要聊，怕您等得闷了，专程叫我来陪您。”
小丫鬟回过头来，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不少：“您不知道，为了今晚的演出，陈德老爷特意拿出收藏了几十年的宝贝，错过了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梨央对陈老板的收藏品没什么兴趣，但想着时辰还早，回去也无聊，索性去看看她极力鼓吹的雅致别院。
二人穿过一小片竹林，又在蜿蜒的小路上辗转了好一会，最终来到一处很小的庭院。
梨央大致看了一眼，院子里低矮的台阶和砖墙上全都布满了青苔，显然很久没有住人了。虽然绿林环绕勉强算得上清幽，但实在没什么值得欣赏的。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要不还是回去吧。”
“好东西都在屋子里，进去瞧瞧吧。”那小丫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生硬地扣住了梨央的手腕。梨央内心一阵不安，想要反抗，却无奈那丫鬟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将她硬拽进了屋里。
许是屋子太久没有进人，空气中到处飘着灰尘，将她迷得一时睁不开眼睛。
她一边咳嗽，一边疑惑地问：“咳咳咳，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啊？”
小丫鬟向她身后扬了扬下巴，回道：“就在那边啊，你背过身去。”
秦梨央转了个头，还没等反应过来，后脑勺猛烈剧痛，接着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丫鬟将手臂粗的棍子丢到一边，蹲下身来，拍了拍梨央的脸蛋，确认她已经失去意识后，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涔涔的笑容。
“可别怪我下手狠，要怪就怪穆阳雪自讨没趣，非要将你这个外人牵扯到今晚的局里。哼！不管是司徒蓝樱还是其他人，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抢走尘依姐姐的百灵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