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湘虞在陈阳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妻子是长盛银行行长最宠爱的小女儿,他本人刚刚坐上警署署长的位子,可谓家庭美满,春风得意。
不过男人嘛,平静日子过久了,就想要掀起一点浪花。
赵湘虞喜好美色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不过他眼光极高,哪怕是姨太太也一定要家室清白,端庄秀丽,因此一直也没遇到合适的人选。
王泗源凭借多年来对他的了解,认定秦梨央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
果不其然,当梨央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走过来的时候,赵湘虞感觉心中的某根弦一下子拨紧了。
姑娘的眼睛那么亮,像春日暖阳照射在湖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明媚得令人身心舒畅。还有那秀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圆润的下颚弧度,纤长白皙的天鹅颈,简直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赵湘虞见过不少美人,这么漂亮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王泗源自觉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让姑娘坐在两人之间。
梨央看了一眼赵湘虞,料到他就是今晚的贵客,模样虽然不差,但流里流气的,不甚喜欢。
“我帮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王泗源先看向赵湘虞,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陈阳城警署署长赵湘虞。赵家世代经商,是城里最显赫的望族之一,赵兄为人直爽仗义,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请他帮忙。”
赵湘虞赶紧点了两下头,毫不谦虚地回道:“王参谋说得没错,在陈阳城,找我总是没错的。”
王泗源目光转向秦梨央,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刚刚结识的姑娘,名叫秦梨央,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学了整整七年的京剧,嗓子亮得不得了,要不给赵署长来一段?”
“小女赶了一整天的路,嗓子哑了,不敢在两位大人面前献丑。”
秦梨央感觉当下处境十分危险,于是鼓起勇气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两位大人若有正事要谈,小女就先告辞了。”
“我们确实在谈正事,不过这正事刚好与你有关。”王泗源浅浅地勾了下唇角。
“你不是想送淮安参军吗?巧在赵兄的表叔正是翰泓军校的校长,如果有他出面,你弟弟的前途还用担忧吗?”
“啧……”赵湘虞暗叹王泗源的忽悠能力,自己何时多了一位在军校做校长的表叔?
“您所说的是沪上的翰泓军校吗?”梨央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来。
翰泓军校是整个江南地区最著名的军事院校,就她所知的南海大都督叶鹤桐,西陆镇疆大将军陈定臻,还有陈阳城的王玉衡都在这所学校里读过书,如果淮安也能入学,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赵湘虞有些心虚地打了声哈哈,只道可以想办法。
实际上,秦梨央也并非完全信任王泗源,只是弟弟的前程对她而言诱惑太大,免不了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赵湘虞几杯酒下肚,脑袋晕乎乎的,暴露了男人惯有的毛病——爱吹牛。
只听他拍着大腿爽气地说道:“梨央,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一个男人要想有出息,最好的出路就是读书。现在许多家长鼠目寸光,舍不得投资,以为把小孩丢进军营就能混成总帅了,殊不知普通娃娃在战场上只能当个肉盾。打仗靠得不是蛮力,是谋略和智慧,这些都是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
王泗源在一旁接话:“普通人家未必不想好好培养孩子,多半是没那个条件。”
“确实!自古英雄出少年,那也要看少年的起点在哪里,譬如我的泗源老弟,出身武将世家,自小就跟着老司令学习领兵之术,长大后又在英国皇家军事学院读了几年书。外人只看到他一表人才,却不知道整个家族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财力。”
王泗源笑了笑:“湘虞兄,干我们这个,可不是光有财力就够了。”
“对,天赋也很重要,我们赵家世世代代做生意,最不缺的就是钱,可惜整个家族都没一个扛枪杆子的好苗子,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心里实在不踏实。”
王泗源突然道:“梨央的弟弟就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七八岁的年纪,受了重伤不哭不闹,意志力非比寻常,说不定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真的吗?”赵湘虞似乎非常感兴趣,转头向梨央问道:“你父亲是做什么职业的?”
梨央有些尴尬地回答:“我爹爹以前是个木匠,喜好历史演义,一心想上阵杀敌,后来真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这就对了!”赵湘虞捧场地拍了下大腿。
“这就叫传承!如果你爹在天之灵,看到儿子实现了自己未完成的心愿,那该有多欣慰啊。”
王泗源配合道:“这样吧,等淮安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就把他带过来给你看看。”
赵湘虞喝酒喝得有些上头,当即夸下海口:“且不说有没有做校长的表叔,凭我的人脉,进个军校还是很轻松的,只要孩子自己争气,其他都不是问题。”
语罢,他端起酒杯向二人敬酒。
秦梨央到底是心思单纯,听两个大男人一唱一和,讲得头头是道,渐渐放松了戒备,脑子里全是淮安的远大前程,甚至主动举杯呡了几口,话语间也没了刚才那股冲劲儿。
王泗源感觉这丫头虽然傻气,但在某些方面又莫名上道儿,说不定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赵湘虞也察觉到姑娘态度有变,感觉今天这事能成,便不再继续淮安的话题,只跟她闲聊些诸如‘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吃食’之类的闲话。
不过还没聊几句,梨央突然面色绯红,呼吸急促,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样。
赵湘虞心生诧异,贴在王泗源耳边悄悄问:“你不会给人家姑娘下药了吧?”
“怎么可能,我何曾干过这种龌龊事?”
王泗源矢口否认,而后将梨央的手腕拽过来,只见她小臂上泛起了一层密密的红色斑点,大概率是酒精过敏了。
“你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吗?怎么不提前说?”
王泗源虽然嘴上没好气,但见她喘得厉害,还是叫丫鬟扶她到沙发上休息。
“唔……还真不知道。”
梨央难受地鼓了鼓嘴,伸手便要抓瘙痒的皮肤。
“别乱动!”
赵湘虞扣住她的手腕,一眼看到她手臂内侧大片的红疙瘩,心中顿生怜香惜玉之情,对王泗源抱怨道:
“哪有像你这样给姑娘灌酒的,快叫人取些药来,今晚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观察一宿了。”
王泗源本来要去取药,听他这么一说,表情立马严肃了不少。
“湘虞兄,我这里不能留女人过夜。”
赵湘虞恍然想起来什么,顿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劝道:“兄弟,我理解你的处境,但有时候也不必太过谨慎,你这座别馆距离司令府足有二十里地,我不信王玉衡能查岗查到这儿来。”
他话音还未落,一个小伙计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通报道:“二少爷,刘诚毅刘副官来了!”
听到刘诚毅的名字,王泗源登时竖起眉来。
狗太监好死不死,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说我在接待客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可话音还没说完,刘诚毅已经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了。
“司令和赵老爷子一起参加晚宴,等了二少爷许久都没过去,原来是在这里跟赵家公子私聚啊。”
“刘副官真是没有礼貌了,我还没请你进来吧。”王泗源满脸不悦地回道。
“司令大人亲口交代过,平日里我可以代替他来监督您的言行,难道司令大人进您的屋子还要提前请示不成?”
刘诚毅身材肥胖,脑袋硕大,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写满了精明和狡诈。
王泗源对他厌恶至极,直接飞了一记眼刀过去。“司令说这话的时候是十年前,那时候我才刚满十岁。”
刘诚毅没有继续跟他争辩,背着手悠哉地转了半圈,贼溜溜的眼珠子突然瞥见沙发上躺着一个面色绯红,眼神迷离,还穿着性感旗袍的女人,如同发现了新物种一般,夸张地怪叫起来。
“二少啊二少,你是要气死司令大人吗!”
他颤抖地指着秦梨央,大声道:“司令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让你碰女人!不让你碰女人!你怎么敢把这种下流女人带到家里来?”
“你胡说什么,这是赵署长新娶的姨太太,麻烦你放尊重一点。”
王泗源给赵湘虞使了一个眼神,赵湘虞立马会意,接话道:“刘副官误会了,今晚是我冒昧带拙荆到府上拜访,没想到耽误了王参谋的正事,实在抱歉。”
“哦?我竟然不知道赵署长娶姨太太了。”
刘诚毅眼珠子转了转,见赵湘虞表情严肃,只好笑着解释道:“赵署长,别怪我多嘴,您比二少爷年纪大一些,算是兄长,应该多监督他才是。司令早年请高人为少爷算过一卦,说他三十岁前碰女人会招惹血光之灾,您可千万不能纵容他啊。”
说话的功夫,赵湘虞用余光悄悄瞥了王泗源一眼,只见那小子满脸铁青,眼神像把弯刀,恨不得在刘诚毅肥硕的肚皮上戳几个大窟窿。
“放心吧,我看王参谋很是惜命。”
赵湘虞颇具玩味地笑了笑,而后拱手道:“您两位有事慢慢聊,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
语罢,他伸手去搀扶躺在沙发上的秦梨央。
秦梨央虽然身体不舒服,意识却是清醒的,听闻自己变成了赵湘虞的姨太太,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赵湘虞见她瞪着眼睛,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干脆直接揽起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绵弱无力的身体搂入怀中。
梨央被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脱口道:“你做什么?不要碰我!”
声音不大,却还是引起了刘诚毅的怀疑。
赵湘虞毫不迟疑,一把将梨央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
梨央嗅到了一股呛人的酒气,难受得想要挥手挣扎,却感到腰间抵上来一个坚硬的物件,顺手一摸,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吓得抬起头来,只见赵湘虞刚刚还在嬉笑的面孔已经结满了冰霜。
“亲爱的,别再闹别扭了,咱们已经耽误王参谋不少时间了,有气回家慢慢对我撒好不好?”
赵湘虞轻轻抚摸着梨央柔软的发丝,就像一个温柔的绅士正在安慰耍脾气的小女友。
“好……好吧。”梨央声音颤抖,额头爬满了密密的汗珠。
赵湘虞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处理大事却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是个值得信任的同伴。王泗源向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二少爷,刘副官,改日再见。”赵湘虞将梨央拦腰抱起,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赵署长慢走,我们回头见。”
刘诚毅谄媚地挥了挥手,眼睛却粘在了女人旗袍下面那截明晃晃的小腿上,心想着,赵湘虞从哪找来这么风骚的姨太太,还说赵家是正派人家,也不过如此嘛。
“二少爷,司令最近对你很不满意,你是不是对自己过于放纵了?”
赵湘虞前脚刚走,刘诚毅便数落起王泗源来。
“工作不上心,社交不参与,整天混在歌舞剧场,跟一群狐朋狗友打交道,这般堕落,老爷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
“是司令对我的要求太高了。”王泗源在沙发上坐下来,指尖的雪茄闪着一簇忽明忽暗的火光。
“我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父亲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就够了,我只想混份差事,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
“安度此生?”刘诚毅冷笑一声。
“二少爷还是祈祷北方的炮弹不要往你脑袋上飞吧。”
“还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年过半百的人了,要注意节制,别没等到炮弹飞过来,自己先倒下了。”
王泗源盯着刘诚毅的裤///裆,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你……你好自为之吧。”刘诚毅气得一脸铁青,转身愤愤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