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
半梦半醒之间，叶临洋感到枕边人起身下床，室内的温度又凉了一些，于是便也睁开了眼睛。
“霜儿...... ” 却见陆为霜正往口中送什么，随后又端起茶碗。
“怎么不多躺一会儿，现在还不到已时。” 陆为霜说话之间，叶临洋已经起身。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叶临洋闻言顿时困意全无，立刻起身下床，顿觉腰酸背痛，玩笑道， “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陆为霜笑着看着夫君，没有说话，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看着叶临洋喝完，才继续说道：
“昨晚先是看烟花，树儿，楠儿他们又闹着在街边吃宵夜，过了子时才回，平日里哪有闹得那么晚的？”
“老妻说的是，” 叶临洋笑着走到陆为霜身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霜儿，手怎么这么冰？”
“怎么，你刚刚才喊人家老妻！人老了，气血自然就不足了！”
“哈哈，夫人说的是。孩子们如今长大了，咱们也老了。” 说到这里，叶临洋望着妻子认真道，“ 今年我一定找时间陪你回一趟雁门。 ”
“上次走得匆忙，嘉楠也没能一起回去，一直闹呢。” 陆为霜靠在丈夫怀里，望着窗外，“雁门眼下正冷呢，等明年开春暖和一些再说吧。 ”
“大人，几位大人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了。” 听到了屋内的说话声，门外传来了李教头的通报。
“知道了，请几位大人去二堂吧，今日都不是外人。”
“老夫，看样子今天不能陪我们去海神庙了吧？”
“老妻说的是，今天怕是有不少人来。”
总督府门外
兵备副使吴道直, 海道副使张千帆，和抚海巡抚苏万明正好碰了个正着。
“他怎么也来了？”吴道直压低了嗓子。
“吴大人，可小声点！莫要让苏大人误会。” 张千帆笑着提醒。
“吴大人，张大人过年好！” 官位低了半级的抚苏万明快步上前，抬手行礼, 一双丹凤眼弯成一条弧线。
“苏大人，过年好！”
“苏大人也是来给叶大人拜年？”张千帆问道。
“回两位大人，叶大人昨日传信，前来总督府商讨近日倭寇海患的应对之法。 ”
“我们二位也是因此而来，倭寇不仅劫掠在近海捕鱼的渔家，还频繁上岸，抢劫财物。简直是无法无天！” 人高马大的吴道直越说越气愤，他乃是北方渭水平阳县人士，虽擅长带兵打仗，但对总是声东击西的倭寇却不得要领。
“苏大人是抚海本地人，正好给我们出出主意。” 张千帆本是严州人，5年前来到抚海上任，比初来乍到的吴道直自然要为了解一些。
“不敢当不敢当， ” 苏万明连连摆手，“这倭人实在太过可恨，竟敢上岸侵扰我抚海百姓。”
“怕只怕不只是倭人作乱！”
“张大人，此话怎讲？”
“两位大人实不相瞒，据那些遭遇倭寇的渔家说，领着他们进入内海的人能说汉话。” 张千帆一边说一边看向苏万明。
“这......难道说是内外勾结？有内鬼？” 吴道直粗声粗气地说道。
“吴大人，这个不能乱说啊！” 张千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抚海城人是否混进了倭人，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会不会是那些被掠去的渔民? ”
“吴大人可有根据？”
“张大人莫要恼，我这不是也是瞎猜吗？”
“苏大人怎么看？” 张千帆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万明。
“回苏大人，在下官看来......” 苏万明话说一半，就见总督府的李教头开了大门，请几位大人进府。
总督府，二堂。
“三位大人，你们来得正好！” 叶临洋今日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便服，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清瘦了一些。
彼此互相拜了年之后，上了茶和点心，四个人便依主客位置落座，开始商量起针对抚海倭乱的对策。
“几位，按说今日仍是除夕休沐之中，本应让大家在家中好好地陪家人，但近日倭寇扰民频发，甚至还有不少百姓在抚海城内被倭寇劫取财物。情势紧急，叶某也不得不请各位今日前来， ” 说到这里，叶临洋眉头皱紧，稍微停顿了一下，“不仅如此，前几日巡洋会哨围剿了一批海盗，统共80余人。却在最后收网的时候让他们的头目给跑了。 ”
“叶大人，您所说的不会是那个叫林怀山的海贼吧？” 海道副使张千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林怀山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五年来，他想尽办法一直想抓到这个无恶不作的海贼头目。但每次都在快要得手的时候，空亏一溃。
“真是。不仅如此，更让我担心的是巡洋会哨出了问题？因为这次行动极为秘密，是我直接部署，只有巡洋会哨内部知情，可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叶大人的意思是......”
“苏大人，你是抚海人，你有什么看法？” 叶临洋话一出口，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苏万明。
苏万明倒也不马上回话，而是起身站直，拱手弯腰。
“苏大人这是何意？”
“叶大人，恕在下直言，林怀山并非问题的症结所在.....” 苏万明说完这句话停了下来，但依然躬着身子。
“苏大人，今日百无禁忌，你尽管说!\" 叶临洋也起身，扶起苏万明。
“在下认为，真正的症结在于禁海。抚海城上上下下万余口，一直都是靠海为生。可这禁海令一下，断了多少人的生路。莫不要说倭人来犯，咱们自己的老百姓都管不住。那林怀山之所以能逃跑，多半是有百姓帮着......”
“大胆！你竟敢说圣上的海禁有失！”吴道直此时已经脸红脖子粗，根本不让苏万明说完。
“吴大人，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急性子！你听苏大人把话说完啊！”张千帆早已混迹官场多年，最看不上这种有勇无谋的武官，但也不愿和对方伤了和气。
“是啊，咱们今日不是在主堂，而是在我家中，几位大人都是我的至交，是我叶某信得过的朋友。 ”叶临洋根据自己在雁门和草原部落打交道的经验，几句话轻松化解了尴尬。
“那按照苏大人的看法，该如何是好？”
“叶大人，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对海禁之策稍作调整！”
“调整？苏大人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禁海自然是要禁的，但也应该分严禁和弛禁。当下正是捕鱼期，应该采取弛禁，允许抚海百姓在内海进行捕鱼。至于外来的海商，可以专开一个港口，让他们在那里当地百姓交易。到时候百姓可以自由交流，恢复生计，这样倭祸自然不攻而破。”
“苏大人的提议的确是一个方法，但禁海令是否可以稍微放松，的确不是咱们几位能决定的，还需从长计议。”
苏万明的一番话肯定了叶临洋心中的猜测：目前的禁海令对于当地百姓弊大于利。他暗自计划给同自己当年一同读书，如今已经是史部尚书的赵梦白手书一封。
“那林怀山杀人越货，按律当斩。叶大人以为如何？” 张千帆仍然放不下他的心结。
“张大人提醒的是，林怀山这个海贼，我便交由张大人和吴大人来处置。”
“得令。我和吴大人路上和海上两路包抄，挨家挨户的查，这次就算是把抚海城翻过来，也不能让他再跑了。”
“抓人是抓人，切勿伤及扶海百姓。” 叶临洋提醒到。
“对了，训洋会哨一位官兵在林怀山逃跑的时候射中了他的左腿，他人虽然逃了，却也伤得不轻。”
“看来抓他的好时机。请叶大人放心，抓捕林怀山这件事，就包在我和张大人身上。”
四个人说到这里，已经是接近黄昏日落时分，叶临洋打算留他们继续一起吃晚饭。但却因为正是过节，按规矩还是要和家里人一起过的，便也没有强留这三人。送走三人后，叶临洋又回到书房，开始着手给赵梦白写信。
总督府门口
苏万明送走张大人和吴大人上轿之后，自己也准备离开。没走出几步，却见巷口有小贩正推着车，买些五色糕点，方才觉得饿了。
“两块儿芋头糕！” 苏万明一边说一边递了几文钱过去。
“好嘞，芋头糕两块儿！”
“哥，我想吃白桃绿豆糕！”
“楠儿，你慢点！等等娘和沐芳姑娘！”
苏万明刚接过点心，却见一位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正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得留心多看了一眼。又听到后面的少年听到沐芳姑娘，不由得转身看去，正看到沈沐芳朝自己这边走来，身旁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夫人，眉眼之间和身旁的少女几分相似。他立刻意识到来者何人，连忙转身离开。
“沈沐芳怎么会在这里？”
苏万明一边走一边梳理着叶临洋一家和沈沐芳之间的关系，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总督府内，叶临洋书房。
“爹，这是我们给你求的护身符！” 叶嘉楠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书房。
“让爹看看，” 叶临洋放下笔，把护身符接了过来。
“爹，娘说要您带上呢！”叶嘉树也跟着妹妹进来。
“好，爹带上啊！”
“现在，咱们全家都有护身符了，爹，娘，哥，还有沐芳姐姐。 ”叶嘉楠一脸得意。
“对了，沐芳姑娘呢？” 叶临洋问道。
“爹找沐芳姑娘做什么？”
“爹有事情想请教沐芳姑娘。”
”那我去找她。 ”叶嘉楠自告奋勇地去找沈沐芳了。
“爹，你不会是要让沐芳姑娘走吧？”叶嘉树问道。
“怎么会？对了，最近你和妹妹下了学，就直接回家，不可像平时那样到处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我一定会看好妹妹的。 ”
正说着，叶嘉楠已经回来了，身后正跟着沈沐芳。
“叶伯父！”沈沐芳头一次进叶临洋的书房，看到书架上落满了书籍，心中对叶临洋的敬重又多了一份。
“沐芳姑娘，伯父有事情想要问你？”
“伯父请讲。”
“你们医馆现在来上门看病的人比起去年可有增减？”
“回伯父，和去年比起来，看病的人比以前少了不少。 ”
“这是为何？”
“回伯父，因为比起从前，大家现在的营生少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出海捕鱼，或者做些海上往来的买卖。人们没了生计，有时候连吃饭的的钱都没有，更不要说看病了。”
“那你们医馆何以维持？”
“医馆现在都是收最低的本钱。有的时候，病家拿不出钱，我们也就不收了。但来问诊的病家还是有减无增。我爹常说，不应该禁海，这样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爹，我也觉得不应该海禁！” 叶嘉楠在一旁听得认真，也跟着说到。
“是吗？你跟爹说说，如何不应该海禁？” 叶临洋望着女儿一脸严肃的小脸儿问道。
“因为.....因为......”叶嘉楠答不出，脸上付出了粉色，急道，“因为沐芳姐姐这么说的！”
叶临洋和儿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许笑，不许笑！”叶嘉楠伸手去捂爹和哥哥的嘴。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也不看看几点了，饭菜都要凉了！” 陆为霜一进书房，就看到叶嘉楠一脸通红地追着叶嘉树。
“我问问沐芳姑娘医馆现在的情况如何？”
陆为霜自然知道叶临洋真正的用意，她倒也不说破，只是催着一家人去吃饭。
“沐芳姐姐，你能不能带我海边？我想看渔民打鱼！” 出了书房，叶嘉楠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
“现在已经没有人打鱼了。” 沈沐芳回道。
“哦。” 叶嘉楠一脸失望。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海边！”
“真的？！”
“真的！”
“那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给些反馈可好？下一章，叶嘉楠去救海豚了。